是玖明的声音传来,他醒过来并变成人的形态,把身体的重量都靠了上来:“就是有点累了……让我歇会儿,作为摆给我那张难看的脸的补偿……”本就低哑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像是没睡醒,低缓沙哑化作一股细微的电流,从我的左耳传遍半身,他把脑袋整个放在我的肩上,略微削尖的下巴抵在我的肩窝,有点疼。
不一会儿,疼痛感消失,玖明坐正身子:“什么都不问么,突然这么安静。”
“嗯,看你刚才的样子,就知道大家一定没事的,五行守护者也能被带回来的吧。”
“啊,不过看来先到的是那位公子呢。”他的话音未落,门就被推开,胥焕走了进来,后面跟着能言。
“不知信使大人已醒,冒昧推门而入,信使大人不会介意的吧。”胥焕虽然这样说,却听不出语气中有半分歉意。
“哼,反正是公子的地方。”
“哪里哪里,您能醒过来,实在是令我欣慰。”看来,胥焕的目光从来都不会在玖明这里停留,他立刻看着我说,“当然,尤其是看到大小姐毫发未伤地回来,我的祈祷一定是被女神听到了。请接受我充满爱意的迎——”
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行云打断:“玖明大人怎么样了?”他差不多是跑过来的,身上的各种金属饰物在惯性下发出清亮的声响,“呦,胥焕公子已经过来了啊。”
行云你是故意的么,不过以胥焕的性格,会有点头疼这种爽朗的人吧。胥焕撩了一下发梢,又挂起慵懒的表情:“哦呀,您们也都回来了呢,没做迎接的准备实在是太失礼了。那么,大小姐,我可以先失陪一下么?”
我赶紧点头:“嗯。”
胥焕一走,玖明就换成猫的样子,跳到床上,把自己陷在软软的枕头里,窝成一团,开始睡觉。
“哇,你都不问问的吗?亏我我特意跑过来看你。”行云夸张地扑倒床边,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
“哼,我都做到那个份上了,你们要是还没成功,岂不是太丢执行者的脸了?”小景挣开那只墨绿的眼睛,瞥了行云一眼,头也不抬地说道。
“是是,不负玖明大人的期望,我们成功带回烔焱大人。”行云用惯有的语气笑嘻嘻地说着,“那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房间再次只剩下我们两个,我缓缓踱到床前,低头看着那团:“小景?”
“嗯?”小景依然窝着没有动,轻哼一声算作回答。
我索性坐在床边,那一团毛绒绒仍然纹丝不动:“你还没睡着啊。”
“嗯。”
“……”
“……”
“你真的不要紧吗,之前爪子上好多血……”
“没什么,不过是耗费了太多了精神力,人的形态都维持不住了而已。至于血,是因为写字弄得。睡一觉就都好了。”他抬头,动了动毛绒绒的耳朵上,洒在上面的阳光也随之跃动。
“哦。”我拉长音回答道。
虽然很小声,他的那句“真麻烦”还是被我听到了,他有些不耐烦地接着说:“刚才还从你那里补了些精神力,所以真的没事了。你也快去休息吧。”
“没关系,我又没做什么,怎么会累,现在不需要休息的。”
“嘁,所以才说麻烦。”他小声嘀咕了这么一句,噌的跳下了床,换回人形,板着脸把我打横抱起——公主抱是犯规啊,犯规啊。可惜他听不到我的腹诽。
我被运回自己的房间,他小心地把我放在床上,直接拽过被子整个蒙起我来,我抗议着要把被子掀开:“喂,麻烦不是这样闷死就能解决的吧!”
胡乱挥舞间,我挣扎的手腕被他隔着被子牢牢钳住,低缓动听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对不起,本来是说好要保护你的,却把你带入危险,瞬时大量消耗你的精神力……好好休息,听话。”说罢,手腕的束缚消失,我立刻掀开被子呼吸新鲜空气,而玖明已经关上门离去了。
瞬时大量消耗精神力——是说那时候严重的眩晕么……回忆着方才玖明说的话,没想到自己真的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跌入睡眠,果然是累了却没有自觉,难怪玖明采取强制措施,给他添麻烦了……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开眼时,房间已是一片昏暗——这个世界的的时间和我的世界不同,弄的我对时间的感觉很混乱,总觉得应该是来这里过了好久了,这却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夜晚。这时,传来一阵敲门声:“大小姐?大小姐?请问您醒了么?”
听出来是能言的声音:“嗯,进来吧。”
“大小姐,公子特意为您准备好了饭菜,让我来看看您醒了没。”一个发光的小物体于门口处出现,由远及近,能言似乎是打开了那个东西,房间登时亮堂了起来,跟白天没有多少差别。
“……真神奇,你们的世界里是这样照明的啊。”
“嗯?”能言疑惑的看过来,目光刚接触到我,便像烫到一样躲闪开,“对不起,大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看到那张白皙的娃娃脸上浮现出一丝绯红,这次轮到我疑惑了:“嗯?怎么了?”
“不,没什么,请您不要在意……”能言吞吞吐吐地说着,慌乱地低下头。
我下床,照照镜子,因为睡觉,领口有些凌乱而已,我边整理边说:“看到天黑了,你们的世界多长时间昼夜交替一次?”
“嗯,其实,这个世界是没有固定的白天夜晚之分的。我们世界的存在没有吃饭的必要,睡觉也只是为了恢复消耗的精神力。”
“对了,你刚才……”
我的话还没说完,能言居然神色紧张地打断我,说:“大小姐不要在意,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啊,不是,什么事都没有……”
“能言……其实我想问的是你进来后打开的东西。”
“唔——”能言有些窘迫地再次低下头,“那个是特制的小瓶,装的是阳光,从上古神兽三足金乌那里得到的。女神就是请这位神兽为我们的世界提供阳光的,并且根据这个世界的存在的变化调整阳光的供给,收回阳光的话我们的世界就可以相当于您那里的夜晚。只有执行者拥有一小瓶阳光能够自由收放,在这种时候照亮一定范围。”
该说“不愧是叫做能言”么,我似乎是有点体会到名字的贴切之处了:“不过,你的表情有点不对劲,难道是战斗中受伤了?哪里不舒服么?”说着,我凑过去。
能言正好抬起头,因为我们身高差不多,面对面细看之下,那张娃娃脸其实蛮可爱的——当然,如果不是一头彩发就更好了。
在我心里默默地做着感想的时候,能言后退了两步,又低下头说:“大、大小姐,谢谢您的关心,我没事的。”
“嗯……但是总觉得那里不对劲似的。有什么就跟我吧,不然我会很在意的哦。”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我故意半开玩笑着说。
“是。”没想到能言却很认真地听了,然后,吱吱唔唔一会儿终于小声说,“……说什么我也是个男孩子……跟大小姐、跟大小姐共处一室……所以,有点紧张了……请您见谅。”
这下确定了,原来是少年,嗯,看着那娃娃脸,不如说是正太?
“单独跟我在一起就这么紧张啊?之前不是挺正常的么。”
“不是……因为,公子说,在大小姐的世界里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我是男孩子,是要与大小姐保持距离,尽量避免与大小姐单独亲密接触,不然会让您为难,会被您讨厌的。”能言说的一本正经,对他们家公子还真是说什么信什么。
“我可不记得你的公子自己有做到这些,所以你也不用在意那么多的。放心吧,不会被讨厌的。”想也知道胥焕是故意说那些骗他的,一定的。
“啊,糟了,让公子等了这么长时间,我得赶紧去复命,之后马上就回来为大小姐带路。”一提到胥焕,他就没再听进我刚才说的那句话,急着离开。
还没等我来得及回答,虚掩的房门外就传进来胥焕那带着慵懒的声音:“不必了呢,这么久不出现,有点担心大小姐的情况,特意过来看看。大小姐不介意我进去吧。”
“就算我说介意,你不还是一样会进来吗。”明明没有征求意见的意思,还加上那么一句干嘛。
果然,我话还没说完,他就推开门走了进来,身上只穿着黑线滚边的白衬衣,墨绿色花纹大领结看起来跟纱巾的质地相仿。他完全忽略掉我的话,径直走过来:“大小姐感觉如何?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吗?嗯……看起来有精神多了。”
“是,谢谢您的关心。除了您靠得太近,我没有其他任何不适的地方。”
“为了大小姐满意的笑颜,我可是认真的准备了餐点呐。”他继续无视我的话,丝毫没有拉开距离的意思。
“劳您费心了。梳起头发后,我就跟能言过去。”所以,你现在可以离开了啊。
胥焕脸上挂的笑容没有受到我生硬拒人的语气影响:“愿意效劳。”这人的思维到底是怎样的通路啊,不止能把别人的话忽略,还干脆修改了么?不过,暗褐色的檀木梳似乎被他白净的手套衬得更加精致了,实在不想承认他拿梳子的动作有那么几分优雅。
这种时候,玖明是会突然冒出来挡在我前面的吧——不知为何,脑袋里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然而这次我却没有想对。正愣神间,胥焕已绕到我身后,梳子伸过来,我赶紧转身,接过梳子,不如说是“抢过来”更恰当些:“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