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淑雯进了宫便被封淑妃,与瑜梅平起平坐。不过明眼人却都看的出来,这平起平坐不过是一时的,太后毕竟是蒋家人,有这么一个姑姑撑腰,仍皇上自个儿有多宠爱梅妃,淑妃封后也就是早晚的事。不过是因为如今蒋淑雯刚刚入宫,瑜梅又刚刚怀了龙嗣,才将且如此。
大婚那日,南音在宫里陪着瑜梅。眼下浓浓的眼袋看着南音心疼不已,却又不知安慰的话要从何说起。瑜梅倒仍是故作轻松,边绣着婴儿的小肚兜边与她答话。
“姐姐心里难受还是说出来吧!”南音实在不忍见瑜梅强装的镇定,忍不住说了出来。
瑜梅一愣,慢慢放下手里的针线,叹了口气,
“心里难受又如何?皇上纳妃是无可厚非的。如今有一个,往后还会有更多。”
南音拉起瑜梅的手,“幸好皇上还是真心待姐姐的,姐姐也不用太伤心了,好好养胎才是。”
“真心待我,可是却不能一心为我。”瑜梅有些出神地望着已绣好大半的小小肚兜,“初时进宫我还很是欢喜的。皇上对我,真真的实情实意,我对他自然也早就是一心一意了。可我早该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要怪就怪自己,陷得太深了。”
瑜梅忽又看向南音,“我这一生,是跟定皇上了,就算只是妾位也心满意足了。可南音你不一样,你定要找一个能够全心为你的男子才可托付终身啊!”
瑜梅说的动情,南音听着也心酸。不知该如何答话,只得更加握紧了瑜梅冰凉的手。
自梅妃宫中出来,南音打发了送行掌灯的太监,独自一人走着。不知不觉,迷了道路,七绕八绕竟绕进了御花园。南音站在原地打量着四周陌生的环境,忽然注意到,前面的小亭子里似乎有人,忙不迭地过去打算问路。
堪堪走近,南音停住了脚步。这背影……南音闭着眼都能认出来。是尉迟卫。
月光洒在他的半张脸上,光洁的面庞上透着棱角分明的的冷峻。尉迟卫的身边摊着各种酒壶,手上也还握着,微微倾斜不时有酒泼了出来也并不在意。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南音不敢看的东西,知道是为了什么,却又敲击着自己的心不愿去相信。
南音没有出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晚风轻轻拂过,却仿似也卷去了她的温度,只觉一颗心渐渐变凉,喉头里有些苦涩。
“谁!”毕竟是练过武的人,尉迟卫警惕性很高。转过头来,他皱着眉头看着南音,似是仔细辨认了一会,又回过头去不再看了,举起手中的酒壶狠狠地灌了一口。
“尉迟哥哥!”南音的眼圈红了,忍不住上前去要拿下尉迟卫手中的酒壶,“别再喝了,你已经喝了那么多。”
尉迟卫默默地轻轻抚开她的手。印象中的尉迟卫,对一切都是冷淡的,眼睛里透出的总是淡漠清雅。南音从没见过他如此失态------并非举止上,而是精神上。此刻的尉迟卫,目光中的落寞竟是前所未见,更像是一个孩子失去了心爱的玩具时的无奈与不知所措。
尉迟卫看了南音半响,抚住她的手并未放开,竟有些无助似的。
“她也走了。”尉迟卫轻轻地说,语气里的悲哀却丝毫未减轻。“我没有别的选择了!我一定要能够保护她!”
字字都如针一般刺在南音心头。南音默默地低转下目光,正落在尉迟卫握着她的手上。
“你……为了她如此……你当真那么喜欢她?”强忍着泪水,南音的声音也不禁有些沙哑。
“我答应过她,定会护她周全。”尉迟卫依旧是呆望着湖面。
这样的一个尉迟卫,南音真想大哭一场。
“尉迟哥哥,你还有我!我……我也是喜欢你的……从小就是……”南音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也不知听见了没有,尉迟卫却并未再回头看她。半响,才道:
“天色不早了,你该走了。”似乎是清醒了些了些,尉迟卫的声音里透着清冷。
南音张口,还想说什么,喉咙却似被压住般发不出声音来。望着那几日来消瘦不少的背影,南音挪动脚步。入秋已经几日了,宫人们将落下的树叶都扫在了小道两边还未及运走,此刻在风中发出萧瑟的摩挲声。南音的的心也似这一地被秋风扫下的落叶,枯黄萎靡,风起萧瑟。
大约是吹风久了,那晚南音失魂般回了叶府,紧接着便发起了高烧。连日不退的高烧可急坏了叶夫人和叶大人。南音自小活泼,虽也曾受过风寒,却从未有过如此严重。叶衡也日日忙前忙后地为妹妹四处去寻郎中大夫,可任是谁都只说静养即可,无甚大碍。话虽如此,南音的病却好的极慢。
苏群刚刚南下巡视回来,一听南音病了,便马不停蹄地冲到了叶府。看着原本一张红润的小脸,如今惨白,嘴唇干涩,不由地心疼不已。听洪馨说,南音是皇上大婚那日从宫里回来便病了。对于蒋淑雯和尉迟卫的事,苏群还是多少知道一些,如此一来,便推测南音生病自然又与尉迟有关。苏群皱着眉望着南音憔悴的双颊,没有来由的怨恨起自己来。都怪自己没有本事,竟连心爱的女子都无法保护!他握紧南音没有知觉的手,眼角滑下微不可寻的泪迹。
天微亮。南音缓缓转醒,睁开眼,正对上苏群布满血丝的双眼。
“苏群哥哥。”昏睡几日,南音的声音沙哑。“你怎么在这里?”
“你醒了?”见南音醒来,苏群几乎要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伯父伯母照看你几宿了,回去歇息了。”苏群小心地扶南音坐了起来,倒了茶来接到南音手上。
“洪馨和芷溪呢?怎么就留你一人在?”
“她们也是几宿没睡了,刚刚才回去躺下。”苏群看着南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南音,大夫说你是情绪堵塞导致的病情加重,可是因为……因为他?”
南音默默的没有回答。小口抿着茶水,眼眶又有些微微泛红了。
“他并不明白我的心意。我为他改变了那么多可他……为什么不能看我一眼呢?”压抑了许久,南音终于控制不住了,泪水如断了线一般滑落下来,“难得比起蒋淑雯,我还差很多吗?”南音小声喃喃。
“不!南音,你很优秀!南音你不比任何人差!是他……是他不懂得欣赏罢了。”苏群不知要怎么劝慰,手忙脚乱地为南音擦着眼泪。
“他不欣赏……他若不欣赏,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欣赏又如何!”南音苦笑。
苏群揪心地望着南音无声地哭泣。他多想紧紧地抱她入怀!多想大声地告诉她自己一直都爱着她!可是……苏群默默地松开手,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再说。
哭累了的南音又沉沉地睡去了,苏群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为南音盖上了被子,抽走了她手中攥着的手帕。看着帕子上斑驳的泪痕,苏群叹了一口气,小心地叠好塞进了胸口。走至门口复又折了回来,苏群抚了抚南音光洁的额头,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印下了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