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长沙王死了。”
我安静的坐在廊下,听着蛮丫头的回报,平静的看着天空,有些失落,有些难过!
“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关系?”我不着痕迹的看了看坐在我对面面无表情的刘彘。
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菊花酒,我看着手中透彻的琼浆,淡漠的对蛮丫头吩咐道,“消息应该马上就要传到宫里了,盯着栗妃!”
“诺!”蛮丫头恭敬的行礼离去。
“你不说什么吗?”我浅笑着,看着小小的刘彘抱着我今天给他的那一册《春秋》。
“···”刘彘依旧不舍得从书简上移开他的眼睛,好像孔夫子的这一部编年史真的有那么吸引他一样,过了片刻,他才轻轻的问了一句,“是你吗?”
我忍不住笑开了,他终究还是只是胶东王,“你认为是我吗?”我轻盈的起身,“我说不是我···你会相信吗?”
“你说,我就会相信。”刘彘终于舍得从他的书简中抬起头,定定的看着我,“阿娇···只要你说,我就会相信你!”
“如果你知道是谁杀了他——你同父异母的兄弟!”我一摆袖,走到刘彘身后,“你会如何···当然,杀他的那个人不是我!”
“以直报怨!”刘彘将手中的书简轻轻的拍在案上,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个不知名的地方,“杀害皇家血脉,”刘彘轻轻别过头看向我,“必要百倍偿还!”
我跪坐到刘彘身边,把头靠在他小小的肩膀上,“不是我杀了他!”我有些感慨,刘彘啊刘彘,你果然是这样的,也不枉费···
“那阿娇知道是谁杀了他吗?”刘彘很平静,我知道他不相信,毕竟我是最有可能杀死刘阏于的人,如果说他没有怀疑连我自己都不能相信。
“是···”我轻叹了一口气,“是他自己!”我垂下眼眸。
“······”沉默,像水地的沉眠,刘彘和我都在这一片沉默中慢慢沉没!
“我是有让人···对他下手!”我有些艰难的开口,“他身边也确实有我的人,”我坐正身体,刘彘转头看着我,在他复杂的眼光下,我以为自己可以保持平静,但是微凉的心还是提醒了我的失败,“我确实有杀他的心,但是真正杀死他的——是他自己!”
“阿娇···我突然明白了,我杀韦浦的时候,你的心情。”刘彘与我对视,眼神深邃如潭,但是不过片刻他就别开了眼,不再看我。
“你恨我!?”我伸手抬起刘彘的下巴,让他看着我,“如果要恨我就恨我吧!”我平静的看着他,“但是你记住,我可以杀人,你也可以杀人,但是我可以用阴谋,我可以暗杀,你却不能!”我狠狠地掐着刘彘的下巴,“胶东王刘彘,你给我好好记牢了,如果再让我知道你用了什么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我有的是办法折腾你!”
刘彘狠狠地一甩头,恶狠狠的看着我,“为什么?陈阿娇,为什么你自己可以做的事,却不让我做!你····你还可以这样···你说啊····为什么???”
“记得我给你说的那些东西吗?”我把身体挺得直直的,“因为你会是这个国家的君王!”我扬起下巴,“作为一个君王,你的手不该沾染这些事情!”
“哼!”刘彘转身背对我,“阿娇你就会这样!”有些撒娇,有些委屈,有些不满,有些难过,野猪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却不再是愤怒的,有谁能说他冷血呢?再这个皇宫里,他的这些兄弟有那个能跟他亲密无间?对于刘彘来说会恨我,但是他不会为刘阏于跟我翻脸,至少现在他还不会这样做!
我拉了他好几下都不肯回头,只能放弃,“刘彘,你还没有看战国策吧,今天我就先给你说一段!”
我对刘彘说的是战国策卷二十五——魏四《秦王使人谓安陵君》,“当年秦王派使者对安陵君说:‘我想用方圆五百里的土地换取安陵,安陵君可要答应我!’安陵君说:‘大王施加恩惠,以大换小,这非常好。但是我从先王那里继承了这块土地,愿意始终守着它,不敢换掉。’秦王很不高兴准备发兵来伐。安陵君因此派唐雎出使秦国。
秦王对唐雎说:‘我拿五百里的土地换取安陵,安陵君不答应我,这是为什么?秦国消灭了韩国和魏国,只有安陵君凭着五十里的土地生存下来,那是因为我认为他是忠厚长者,所以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如今我拿十倍的土地希望同安陵君交换,他却违抗我,不是看不起我吗?’唐雎说:‘不,不是这样的。安陵君从先王手里继承了封地并保有它,即使一千里也是不敢换掉的,何况只是五百里?’”说道这里我顿了顿,接下来的就是我想要告诉刘彘的了。
“秦王勃然大怒,对唐雎说:公亦尝闻天子之怒乎?’唐雎说:‘我没听说过。’秦王说:‘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唐雎说:‘大王听说过平民的发怒吗?’秦王说:‘平民的发怒,不过是摘下帽子,光着脚,拿脑袋撞地罢了。’唐雎说:‘这是庸人的发怒,不是士人的发怒。当专诸刺杀王僚时,慧星遮盖了月亮;聂政刺杀韩傀时,白虹穿过了太阳;要离刺杀庆忌时,苍鹰在宫殿上扑击。这三个人,都是平民中的士人,满腔的怒气还没有发泄出来,预兆就从天而降,加上我就是四个人了。所以士人要发怒,两具尸首就要倒下,五步之内鲜血四溅,天下人穿白戴孝,今天就要这样了。’说着便拔出剑站了起来。”我说道这里刘彘已经转过身来,看着我。
“刘彘,如果是你,你会如何?”我拿起案上刘彘那一杯菊花酒,一饮而尽。
刘彘一凝眉,“发兵灭他一国!”
我微微一笑,“那你可知道秦始皇帝是如何做的吗?”
“秦王统一了天下,不是吗?”刘彘理直气壮。
我有些好笑的看着刘彘,“错!”
“我哪里错了,我没有说错啊!确是秦王统一天下,却施行****,才有高皇帝以宽仁平定四海!”刘彘急的小脸通红,一副据理力争的摸样。
“秦王没有错,高皇帝也没有错,是你,是你错了,”我得意的笑着,继续背书,“秦王的选择是,长跪而谢之曰:‘先生坐,何至于此!寡人谕矣。夫韩、魏灭亡,而安陵以五十里之地存者,徒以有先生也。’”
刘彘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秦王何至于此?”刘彘皱眉,满脸的怀疑“阿娇···”
“刘彘,我这里就有《战国策》,到时候你自己去看就是了!”我又为自己续了一杯菊花酒,“听完这个故事,你可明白了什么?”我不等他回话便继续说道,“世人都说,唐雎浩然正气,说他在于秦王对峙之时,气势完全压倒了一向骄狂的秦王。说他的这是仗义执言。夸赞他唐雎不畏强暴、蔑视强权、敢于与专制暴君抗争的正气!”
我又喝了一杯,“但是那些话我都听腻了,说点不一样的,刘彘,你以为秦王如何?”
“····阿娇你的意思是?”刘彘看着我,有些不解。
“刘彘啊,我逼着你看了那么多的书有什么用呢?就是为了让你以史为鉴!如果你只是看了背下来那我何必让你看?我就是希望你看了之后,能知道从古至今的君王或成或败都是为何!你又该如何做一个君王!”
“我明白了,阿娇。”刘彘点着头拦下我手里的酒,“对秦王来说这个唐雎不过是个小人物,而安陵也不过五十里之地,于他的统一大计没有什么不可磨合的矛盾,在生命有危险的时候,小不忍则乱大谋,不如轻轻放过去,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他统一了天下,只要他在,一统天下的秦国就在!”
“嗯···”我一边听着刘彘的大论,一边抢夺被他拿走的酒盏,“所以我要告诉你····”
“阿娇···我要说···你又跑题了····”刘彘坚定不移的把酒盏随手一抛丢进了身后的荷池,“我们本来是在说刘阏于的事!然后说道为什么不让我做任何上不了台面的事情!现在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我有些头晕,恍恍惚惚的想到···刘彘好像是对的,我又跑题了!
“刘阏于的事,是我们都情非得已,我哪知道他自己这么疯狂,送他美人他就死在美人身上啊!”我一把夺过案几上那一壶菊花酒,味道真的很好,“所以我才说是他自己杀了他自己嘛!”我很是冤枉,谁知道他那么急着去投胎啊,我一仰头又大喝了一口。
“阿娇···别喝了!!”刘彘站起来拦住我与美酒的交流!
“没事!”我有些发火,推推嚷嚷的把他往地上按,“我冤枉,我难过!”我一翻身压在野猪身上,“我根本就不喜欢勾心斗角,我更讨厌杀生!”我越想越委屈,仰头又喝了一大口香醇的菊花酒,“要不是因为你,你是将来的皇帝嘛,怎么可能让你去做这些事情,万一你心理变态了,将来专门干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怎么办?”
“我不会的···”迷迷糊糊地听到野猪的辩驳。
“万一你杀人杀成爱好了怎么办?”我整个人骑在野猪背上,把他完全压在地上,“而且···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些事情···不能让你做····”最后我在一片带着奶味的温暖中···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