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日头高照,一片和煦之景。一支队伍路过长安丹凤门。这只队伍衣袍华丽,眼见便是宫中人物。为首几个侍卫开路,随后跟着两个太监,各持浮尘。再次却是一顶大轿,四个轿夫卖力扛着。看这仪仗,却是宫中大太监出宫采购。但最奇怪的却是,那顶大轿之后栓着一根绳索,绳索后面却系着一个年轻人。只见那少年眉目清秀得宛若女子,但此刻蓬头垢面,身上伤痕累累,被绳索缚住双手,只得随着大轿迤逦而行。
道旁百姓见得这仪仗,纷纷让开了道路。这道旁民众中却有个少年,衣着虽然不起眼,但一双眼目却光华耀眼。这少年正是秦玄。原来那日天香楼一战,那肥胖商人旁桌之人便是秦玄。但他不精武艺,如何赶得上风探花徐鹤鸣之流,留在店中又怕身受牵连,只得潜逃了出来。这一路奔波,即没找到爷爷,也不曾觅得唐月岚,心中懊恼不已。所幸李白所赠金银富足,这些时日便徘徊在这长安帝都,只盼的能遇到故人。这日在城北徘徊,恰巧遇到这番场面。
秦玄见得那轿后少年神态憔悴,不禁心生怜意。他素来长在深山荒僻,不曾见得如此阵仗,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步跨上便拦住了这车架。侍卫与小太监素来横行,几时见得如此大胆之人,口中斥道:“哪来的村野狂夫!胆敢拦高公公的车驾!”只听得那大轿中一声咳嗽,声音尖锐,非男非女,只见钻出一个胖大太监满面怒容骂道;”大胆狗奴才!误了杂家给贵妃娘娘买这新鲜瓜果。你却有几颗脑袋!“众人一看那太监,便都跪倒在地道:“高公公,不知哪里来的野小子拦住了车驾。”那大太监正是玄宗时著名的太监高力士,这日正替贵妃外出采购新鲜瓜果。
那秦玄见着高力士也不跪,直立问道:“那轿后是谁?却犯何罪?我大唐天子素来仁爱,怎见得如此折磨于人?!”那高力士不想竟有人如此说话,口中道:“这厮在东市想要偷窃杂家御供瓜果,故而被本宫抓得来,却与你何干?”秦玄道:“不就是几个瓜果么,我替他付钱便是。”说罢,从怀中取出李白所赠金银,随手甩出几块金子。众人不料这貌不惊人的小子出手如此阔绰,各个惊异不已。高力士素来是玄宗面前红人,三公大员见得他也须恭恭敬敬称一声高公公,几时被人如此对待。只见他一张老脸气的猪肝似得,浑身颤抖道:“反了反了!这小子来路诡异!定是乱党大盗之类!左右!与我拿下!”左右侍卫得令,纷纷围拢了去。秦玄几下三脚猫功夫,如何对付得了这些宫中侍卫,不过三招便被打倒在地,连囊中金银也尽被搜了去。高力士手持一根马鞭,狠狠一鞭抽去,这一下正正打在了秦玄右脸之上,瞬间血流不止。高力士一顿狠抽,方才解气道:“与那小贼栓在一起,待本宫回宫再好好料理了他们。”众卫士得令,将秦玄也一根绳子拴在了轿后。
秦玄面上血流不止,身上伤口无数,正疼痛间,却向边上那清秀少年看了一眼。突然间,只觉得这少年面熟得很,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口中道:“你。。。你。。。”不料那少年狠狠瞪了他一眼,一脚踢去,踢在秦玄脚踝上。秦玄吃痛,叫唤了一声,怕他又莫名其妙发怒,便只得不再做声。
一路车马行不多远,却又停住了脚步。高力士不耐烦得钻出大轿道:“又是何事!”一个小太监忙回报道:“禀高公公。。。路上。。路上。。。”高力士狠狠一个耳光扇去,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废物!”那小太监挨了打,说道:“还请公公自家看吧。”高力士探出脑袋望去,只见大路中央正坐着两个孩童,正在那里玩石子。高力士好奇道:“这却是哪个不长眼的贱民,将这一对孩儿留在这里。”一名侍卫颤微微道:“公公看仔细了。。。这却不是小孩儿。。。”高力士定睛细看,不禁心中吃了一惊。原来那一对“小孩”颔下竟然毛茸茸的都是胡须,那些哪是石子,分明是人的牙齿!高力士见得这般诡异画面,不禁钻进轿中道:“今日莫不是遇到鬼了!左右,速速赶开了他们!”
那侍卫见得这两个侏儒行为诡异,心中本是害怕的紧,远远的用长枪指着道:“尔等速速让开,拦了高公公车驾却是死罪!”只听两个侏儒嘿嘿一笑了站起来,只见两个侏儒一般样貌,竟然还是一母同胞。天下侏儒本不多,更奈何是双胞侏儒!细看之,两个侏儒面目上仅是略有差异。一个浓眉如帚的侏儒道:”目秀,你说主人是不是神机妙算,知道在这里能等到货物。“那个叫作”目秀“的侏儒却长着一对斗鸡眼,口中道:”眉清,你这不是废话。难怪我当得兄长,你却不是。“眉清不服,口中嚷道:“放屁放屁!母亲生我俩之时说得:这两个孩儿生得眉清目秀,便取得这两个名儿吧。显而易见,我眉清便是兄长。”那目秀道:“明明我却有三尺二寸,你只有三尺一寸,必然却是我是兄长!”那侍卫听得搞笑,口中道:“一个破帚眉,一个斗鸡眼,也称得眉清目秀。。。真个笑死人了。哈哈。”
突然那两个侏儒闻得此言,突然大叫一声,手中竟然各持一柄骨头匕首纵跃起来。侍卫大惊失色,正欲拔刀,却只觉得喉头一冷,面上一痛,便失去了知觉。众人看去,只见那侍卫喉头上一刀血痕,双目和双眉都被剜去了。只见那两个侏儒又落回原地,眉清手中握着两对眼珠,目秀手中握着两条连眉带肉的血块。两人互望一眼,齐声大叫道:“错了!错了!”说罢便将手中东西相互一抛,交换了一下。继而将物件丢在地上一脚踩去。眉清道:“天下嫉妒我兄弟两人英俊容貌的人比比皆是,这人也在其中。”目秀道:“只是他长得丑了点,连羡慕的份都不该有。”眉清又道:“方才我两人棋局未了,还差得三子。”目秀道:“下完下完。”两人便自顾自坐下了。
正要动手落子,两个人只觉得耳朵一疼,眉清骂道:“哪个龟孙子!竟敢揪爷爷耳朵!”两人一看,却是一个黑衣蒙面之人。目秀一看,大惊道:“连山左使。。。”那黑衣人道:“眉清,你却是骂谁龟孙子呢?”眉清满脸赔笑道:“我骂那死太监呢!连山左使必然是龙孙子,怎么可能是龟孙子呢。”连山冷笑道:“我却没心情与你调笑,速速去完成任务,莫让主人等急了。”“是是是!”两个侏儒连声应道。连山左使道:”我数三下,你二人将这些肮脏的侍卫阉人解决干净。漏得一个,我便要你兄弟一根手指。“眉清目秀听得命令,大惊失色,提起骨头匕首闪电一般扑出。那些侍卫小太监听得这话,哪里还敢逗留,四散逃去。但是这对侏儒兄弟行如闪电,出手奇准,一刀一个早都砍翻在地。三秒数完,早是横尸遍地。
眉清叼起刀,便想掀帘去杀高力士。连山左使道:“且慢,这厮我留着有用。“连山走近轿子,掀开轿帘,只觉得一股臊气。原来高力士早已吓得失禁了,污秽一地。连山冷声问道:”你却要死还是要活。“高力士颤如糠筛,口中道:”要活。。要活。。。大侠饶命。“连山道:”那你只须听得我话便可,不然你便躲在大内宫中我也可取你性命。“高力士点头不已。连山俯身耳语,众人却听不清楚。
连山左使出得轿来,却见眉清目秀各拿得一个少年,眉清道:“连山大人,这两个小兔崽子想跑,被我兄弟点了睡穴拿了回来了。“目秀追问道:”主人说要一个,却不知要的哪个啊?“连山左使见了两个少年面目,面上神色一动,道:“都带回去吧。去藏龙殿中。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不得有误。”“是是是!”两个侏儒连声答应。正抬头间只见得连山左使早已不见了踪影。
眉清突然思得一事,道:“目秀,我却想到一个天大问题。”目秀道:“说来听听。”眉清双手一摊道:“这两个人如此肥大,你我兄弟却如何搬回藏龙殿呢。。。。。。。”
却说秦玄和那少年醒来之时,却发现自己正卧在一个干燥石洞之内。秦玄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来的此处,只记得见得那两个凶恶侏儒杀人,自己与那少年正要逃跑,却觉得背上一酸便失去了知觉。正头痛间,却听得轻微几声咳嗽。秦玄看去,只见那少年正半卧在石床之上,咳嗽不已。
秦玄起身走去,扶住他道:“你还好么?”只见那少年狠狠甩下他手,瞪了他一眼,口中冷冷道:“谁要你可怜我?!”秦玄却被他一惊,口中道:“你。。你。。。你不正是。。。”那少年满含泪水的眼目瞪了他一眼,将脑后束发一扯,一头瀑布般得秀发垂落下来,分明却是一个窈窕少女!秦玄继而说道:“你。。你不是巫四小姐么?!”巫流云含泪道:“是我又怎样!”秦玄道:“你却怎么会去偷那太监的瓜果?”巫流云素来高傲,这般问题本是她痛处,羞怒交加,反手便给了秦玄一个耳光,厉声喝道:“要你多管!”原来这巫流云毕竟大家闺秀,几时出得远门,当日出来行不几日便被人骗走了钱财。她心高气傲,如何肯含羞回家,便硬着头皮来了长安。那些日水米未进,实在饿得慌了,便想去偷那高力士的御供瓜果,不料毕竟久饥未饱,气力不济,被那一众侍卫拿下。所幸她先前女扮男装,不然受的这般耻辱怕是早已自寻短见了。秦玄怎懂得这女儿家心思,莫名挨了一个耳光,口中嘟囔道:“我好心拦车救她,却还挨了她一个耳光。。。。”
巫流云听得此言,却想得这傻小子的确耿直得很,心中自有几分愧疚。自幼家中三哥巫行云对自己最为爱护,今番见得这傻小子,却有几分酸楚涌来,一把将秦玄搂住哭泣不住。那泪水便如断线明珠,****了秦玄肩膀。秦玄心中诧异,只暗自心道:“这巫四小姐古怪得很,一会打我,一会却又抱我。只是不知抱着月岚是否也是这般感觉。”
哭的些许时间,秦玄只见得哭的伤心,忍不住以手抚她一头秀发道:“莫哭莫哭。爷爷说,有甚伤心事说出来便好了。哭是最不顶用的。最没用的人才哭呢。”巫流云闻得此言,心中甚怒,一把推开秦玄,又左右开弓给了他两个耳光,口中骂道:“你这小贼!沾了本姑娘便宜还卖乖!你才是最没用的人呢!”秦玄这几下耳光删得十条红印,真可算是五光十色了,他也恼了,道:“你这婆娘!怎地这般凶蛮!月岚好你千倍!不不,万倍!”
正争吵间,只听得人生响动,两个侏儒连蹦带跳进了洞来。正是那刺客眉清与目秀。两人背后走来一个身影,咳嗽连连,却听那人道:“看来这洞中还挺热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