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秦玄伏在谪剑山庄院外老树上窥探唐月岚情形,正走神间听得一人喝问。秦玄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回头看去,不料正是那白姓少年。
秦玄以手拂胸,惊心稍定道:“原来是白兄,真是骇死我了。”那白姓少年哈哈大笑道:“秦贤弟心中只装得佳人,自然是叫心无旁骛了。故而吓你一吓,看你那魂儿可还在躯壳之内。”秦玄道:“今番见得白兄也好,正要向兄长告别。”那白姓少年面有惊色道:“贤弟我正要寻你相谈一事,你可见得此物?”伸手递了一块碎树皮,像是整片被人从树上削了下来的。“这是?”秦玄心中不解,接过这树皮,翻转看去,却被用用锐器刻了几个字上去。秦玄定睛一看,这字迹正是自己爷爷的。只见上面刻了一句话:“爷爷东去追那曲风骨,有偌大干系,事关你的父母。孙儿勿念。”白姓少年道:“在下果然未曾走眼,老人家果然追那假道人去了。你可是准备去寻他?”秦玄遂将方才所见俱告诉了他。那白姓少年闻言抚掌大笑道:“不想兄弟却也是个痴情种子。这般的凰起凤随,天涯与共。想来那巫三公子终是成了个废人,兄弟也不是没有机会再续鸾梦。“秦玄蹙眉摆首道:”我以白兄高洁君子,不料白兄却度我为小人。秦某虽然不堪,也不是这等趁人之危之人。何况。。何况,我如何比得那巫三公子才貌双全之辈。“白姓少年不料他竟然在意,忙抚他肩道:”愚兄这是玩笑话,贤弟莫要当真了。“秦玄漠然点头。
那白姓少年见他不言不语,便转话题道:“那贤弟接下来如何安排?“秦玄道:”我与爷爷自家道没落,素来清寒,家中也就半亩荒田,即无粮米更无钱财。此番前去千里出川,只得走一步算的一步。想我尚有几把闲力,做些粗重伙计换点口粮应是不成问题。“闻得此言,那白姓少年大笑道:”兄弟莫愁,也正是你我兄弟之缘天定,愚兄也正欲远游。你且看这是何物?“那白姓少年自怀中取出一口不小口袋,一扯袋口,只见期间金光耀眼,尽然皆是黄金!粗看之下,不遑千金。秦玄大惊道:”白兄哪来这几多钱财?!“那白姓少年哈哈大笑道:”不瞒兄弟,愚兄家中乃是川中富商,专做这西域绸缎布匹生意,略有些家资。愚兄为人天性疏狂,在这川蜀之地也大小惹下不少麻烦。故而家父予我千金,由我远游他乡。愚兄正好在成都结识了兄弟,今日正好与贤弟结伴同行。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秦玄难以置信,恍然若梦却被那少年一把拽过,向外拉去。
却不说两人购置衣物闲琐事物,却说两人置办停当,正巧逢上有一艘商船远去长安,两人向船主付了些钱财,便搭船前行。时值大唐开元十三年,大唐玄宗皇帝掌权,史称“开元之治“,川中与中原之地水路交往众多。故而水道十分兴盛。秦白两人在床上过得也甚安逸。
在船上过得些时日,出三峡向东,那日将近傍晚却到了荆门山之地。两人闲来无事便在船头观望。那荆门山素来以雄奇险要著称,荆门山地处险峻,荆门山江南、虎牙山江北,上合下开,酷似大门,故称荆门。江岸峭壁千寻,峥嵘突兀,状如虎齿,是历代兵家常争之地,有“楚之西塞”之称。古代舟行至此,先避虎牙山而南,复避荆门山而北,故有“横流湍急,悬若千丈,非乘风奋楫,舟莫能进“的说法。说得便是此处山险水疾,若不是顺风奋力划动舟楫船便绝难在此航行。
那白姓少年右手握杯盏,船首临风,顿觉心绪澎湃难抑,不禁舒声狂笑三声。突然诗性大发,临风便吟诵下一首七言绝句:“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扬扬洒洒一气呵成。这一篇绝句气势卓绝,想象雄奇,文风甚为大气,秦玄虽非弄墨书生,也听得不禁鼓掌称好。那白姓少年笑道:”贤弟且说说愚兄这首诗歌若何?“秦玄道:”我虽随爷爷学过些诗词句读,但都是些迂腐夫子,酸溜溜听不得入耳。白兄这首七绝真个堪称风华绝代,难寻匹敌。白兄若去考科举,定是状元郎无疑!“那白姓少年大笑道:”那状元郎便是送与我了我也不屑去戴那顶戴花翎。尚不如我纵酒吟诗,求仙了道的自在。“言至此处,那白姓少年仿佛心中有所顾及,但不过须臾,他便开口道:”秦贤弟视我为兄长,我自当也不应有所隐瞒。不瞒兄弟说,为兄并非姓白。“秦玄听得好奇,道:”那兄长?。。“那少年道:”我本姓李,单名一个白字。出生于西域碎叶城,家母却有西域血统,故而生得这番长相。愚兄自幼不入私学,只爱自家研读经史子集。更兼好游仙喜任侠,多与人赌斗伤人。家父容不得我,这才令我携金远游。我本数次出来,不想这次却在成都遇到了秦贤弟,此生却不复有憾了。“
秦玄难以置信,眼前这二十多岁的少年便是名闻蜀中的大才子李白。李白哈哈一笑道:“兄弟莫多想,无论他日李白是成就一番功名亦或行乞陋巷,与秦贤弟兄弟之情不移。走走,喝酒去罢。”说罢哈哈一笑,拦着秦玄就往船舱里去。
却不说秦玄与李白两人在江上痛饮,只说那巫曾云与唐月岚两人或骑马或坐船,沿途不断打听消息,却也访到了些巫流云的踪迹,一路跟踪了出去。巫家在川中之地名声显赫,更兼巫流云貌若天仙,一身谪剑山庄的服饰,所以也颇吸引人眼目。但是眼看便要出川了,若不能寻到线索,之后便更难寻了。
一路之上,这巫曾云对唐月岚殷勤有佳,而唐月岚却冷淡不已。她深知这二叔虽然与行云为一母同胞,但秉性相差甚远,故而有意冷落他。这一日眼见得日色渐晚,两人却依然在野外,赶不及寻着店家民居投宿。行得暮色四起,那巫曾云道:“弟妹如此佳人,在这荒郊野地却要留心得强人恶匪那。”唐月岚冷冷答道:“多谢二叔关心。”那巫曾云哈哈大笑道:“就凭二叔我这般武艺,纵然三五个强人,也不过三两招的事儿。弟妹只管放心。哈哈哈哈。”唐月岚心中嫌恶,便不愿搭理他。那巫曾云看着唐月岚不做声,便催动马匹靠近过去,面上含笑道:“不过这也怪不得那些强人。弟妹秀色可餐,若是男儿,谁人不动心?便是我这般英雄人物,也不免心动。何况那凡夫俗子呢?哈哈哈哈。”唐月岚白了他一眼,口中不说一句。巫曾云全当未看到,口中追问道:“我那苦命的三弟,今日遭了这罪,下半生终成了个残废之人。可怜弟妹你如此如花美眷,又正值那花一般的年纪却要独守空闺了。。。”唐月岚忍无可忍,愤愤道:“行云无论如何,终是月岚结发夫君!花堂前三拜之缘岂是儿戏?二叔这番话语若让家中人听得去也不太妥当罢。”“这。。”巫曾云一时语塞,不知说些什么好。正在此刻,却逢不远处有一座破旧茅屋。巫曾云道:“弟妹莫要动怒嘛,二叔只是与你作耍则个。前面有处茅庐,想来是林中樵夫休憩之地。我俩今日权且栖身此处罢了。随身尚且还有些吃食,度这一夜无妨。“唐月岚眼看天色不早,只得说:”全凭二叔安排。“
两人走入茅庐,发现这庐内竟然尚不太脏,竟然如不久前有人住过一般。巫曾云道:“这屋内尚有些干草可以枕盖,我去伐些树木来生个火堆便不觉得寒冷了。“唐月岚微微一笑点头道:”有劳二叔了。“巫曾云见着她面上笑靥,只觉得百体酥软,只觉得飘飘若仙一般,忙答道:”不劳累不劳累。“巫曾云寻了把斧子,却发现斧子边竟然有俩个不小的坛子。他瞧着两个坛子一个上有泥封,一个则扎着布。巫曾云心中疑惑,敲开泥封,竟然一股酒香飘出。不料竟是坛陈年佳酿!巫曾云哈哈大笑道:”正巧我口中索然无味,取这酒润润喉不错。“他又解开另一个坛子,里面竟是满满一坛的金银。这番吃惊更甚,巫曾云心中默默叹道:”这多半是此间某个土财主藏财之处,指不定还是幽会妇人之所。若在此处能与她。。。“心中邪念一动,面露黠笑。正思索,却听得唐月岚呼唤:”二叔还是早早出去,早日回来,眼看着天色却是要下雨的。“巫曾云口中应道:”是是,我这便出去。“说罢,将斧子插在腰际,手提酒坛便出了门去。
巫曾云一出门,唐月岚便松下一口气来,卧在了这干草堆上。她闭目回想,默默叹得一口气来。她脑海之中,回忆得一个人影来,那是一个少年,与她年纪相仿,与她一起折花,与她一起放鹞子,与她一起捉迷藏,甚至记得为她被人打得头破血流。那人正是秦玄。念及此处,月岚的嘴角难抑一丝微笑。再往下去,却是风度翩翩的巫行云向自己的热切追求,自己父亲的满口答应婚事。自己多么想拒绝,但是一则父命难违,再者巫行云着实对自己也不差。她忆得她上花轿那日,秦玄在轿后追了半日,而自己却不敢回过头去观望一眼,只得擎泪催着轿夫速速离去。再望下去,便是那断去的双腿,自己的夫君一改温柔,一把将自己重重推到在地,口中骂道:“滚!给我滚!“只觉得一个激灵,唐月岚回过神来,原来正是南柯一梦。唐月岚坐起身来,取出些随身干粮吃了几口,突然听得门外传来急骤的脚步声。
唐月岚屏息听去,只听得外面脚步声杂乱,想来人数不少,至少有三五个。只听得一人口中嚷到:“今日手气不差,逮得这一只白羊,却出了不少肉。“另一人道:”可惜这天色要下雨,不然还能出去再猎一把。“又有一人道:”这只白羊却如何处理?“先前那人道:”依着惯例,炖了吧。这头沉得很,终于到家了。“接着,唐月岚便听到门开声音。
听得这番对话,唐月岚心中安定不少,想来却是这茅庐主人,这些猎户门打猎归来了。自思贸然闯了进来,应当向主人说明道谢。正要起身走去,听得外面那人喊道:“将这白羊丢进去吧,你俩且去寻些干柴生活。”只听一声闷响,一个巨大之物被抛了进来。唐月岚定睛看去,不由惊得面无人色。
这哪里是一只白羊,分明是一个血肉模糊的男子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