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捂着脑袋火大地吼道:“别念了!”
沙玉净虽然觉得蹊跷,抚着疼痛的右手,心里却对孙悟空的鲁莽十分着恼。于是她便不开口帮腔,只是静静地站在三藏身后,一双杏眸盯着脚上布靴出神。
三藏法师却分明吃软不吃硬,孙悟空态度越是暴躁,他语速却是越来越快,越念越顺口。
敌不过头上传来的剧痛,孙悟空双手抱头,伏地哀求道:“师父,你即便要老孙疼死,也让老孙死得明白!”
三藏冷冷道:“有什么不明白的。出家人怎可随意伤人性命?你这样也配取经?不如早早回去吧。”
孙悟空眼神黯然道:“师父,若无老孙,何人保你西天取经?”想那化身女子的妖精并未除去,孙悟空只觉得前路危机重重。猪悟能和沙玉净又是个不晓事儿的,连个妖精也辨认不出,日后遇上道行更高的妖魔,怕是有去无回。
三藏叹道:“我宁可被妖魔吃了,也不愿你再妄开杀戒。”
孙悟空连连叩首道:“师父原本就对弟子有大恩,我若不陪师父去取经,难免落人话柄。”
三藏也知晓那孙悟空平日里野性难驯,最是争强好胜。想想一路上他对自己的照拂,只得点头道:“咱们把丑话说在头前,若是你再无辜伤人性命,为师定不轻饶了你。”
孙悟空闻言又叩了几个头,这才起身探路去了。
沙玉净心头一软,对三藏法师道:“师父,大师兄他……”
三藏冷哼一声道:“为师如何不知那是妖魔。只是那猴子总是这样我行我素,若不给他些教训,日后怕是更难管教。”
猪悟能一旁插道:“你莫要同情于他,他见了妖怪,为了抢功,自然是不把咱们师徒放在眼内的。今日打伤了你的手,明日厉害起来便能要了你的性命!”
沙玉净幽幽道:“师父、二师兄,我只是觉得大师兄本性不坏,何来抢功一说?”
三藏阖目,不再言语。
猪悟能却是将沙玉净拉倒一旁悄声道:“这路上除妖,是要计算功果的。那猴子不肯回去,无非是想到了西天后得个大大的正果。根本就没将师父和我们放在眼内。”
也难怪沙玉净不知道,这除妖指标根本就不用她执行。她只负责跟着去,把自己照顾好就不错了。至于除妖,别说玉皇不同意,就是观音也没指望她有这个能力。
见沙玉净发呆,猪悟能笑道:“那猴子仗着自己后台硬,根本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对你稍微好一点儿,也不过是看在那银灵子的面子上。”
沙玉净的脸色越发的青紫:“为什么要除妖?要知道这些妖魔也是修习了成百上千年,既没有威胁天宫,更不会危害人间!”
猪悟能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道:“二师兄不会害你的。你记住了就好。”
-
独自一人慢慢行在后面,沙玉净心事重重,脑海里不断地想着猪悟能颇有深意的几句话。突然闻得一声低喝,却是银灵子派来隐身在暗处保护自己的明晨与泰煞,二人齐齐显出身形,拦在她身后。
沙玉净惊觉回头,只见一美貌女子正对着自己微笑,那张芙蓉面上柳眉弯弯,一对杏眼分外生动。眼波流转,自是一股子娇媚天成。
那女子对沙玉净略略施了一礼,柔声道:“妹妹,姐姐见了你那手上玉镯,便知道你是个惹不起的。姐姐自是心急求些功果,无心与妹妹为敌,还请妹妹高抬贵手。”
沙玉净被那女子口里的姐姐妹妹绕得糊涂,索性显出原貌来,看得那女子不住口的惊叹。
明晨俯身过来,用传音入密道:“仙姑,这是个尸魔。”
尸魔,说白了就是那无辜横死的人身尸骨,也不知如何得了戾气造化,修成了人形。这尸魔原形,有的是具腐烂不堪的尸首,也有的只剩下森森白骨。
见沙玉净知晓了自己身份,女子大大方方地道:“我便是这一带的妖魔之首,人人都唤我做白骨夫人。”
沙玉净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白骨夫人,我实在不明白你的意思。”
白骨夫人闻言失笑,那容颜更是艳丽了三分。她摆摆手道:“妹妹虽然有高人庇护,却丝毫没有架子。姐姐我听闻吃了金蝉子的肉,可以长生不老,修得正果,如今正是为此而来。我不想伤了妹妹,还请妹妹到时候不要跟姐姐伤了和气才好。”
联想到之前‘斋僧’的女子,沙玉净淡淡道:“原来我和白骨夫人已经见过面了。”
白骨夫人点头:“正是。”
沙玉净又道:“那夫人便应该知道,有我大师兄在,断然不会让你得手。”
白骨夫人笑道:“妹妹莫要心急。我看你那大师兄也是个不知道怜香惜玉的,今天若不是那玉镯子,恐怕妹妹这只小手就要废了。不如姐姐和你打个赌,如若你挡了他的路,他才不理你是什么师妹!”
沙玉净犹疑了片刻方道:“赌什么?”
白骨夫人柳眉微挑:“你只管与我赌便是了。若是输了,不许叫你那后台高人出来相助金蝉子。”言毕,便化成一丝青烟,徐徐地向天边去了。
-
三藏师徒四人约莫行了几里路,迎面便遇上了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婆。见了四人,颤颤巍巍地上前扯住沙玉净的袍袖道:“几位长老,可有见到一个年轻妇人,提着饭篮子从这里过去?”
猪悟能立刻高声叫道:“师父,不好了。那女子的娘找来了!”
沙玉净却感觉那袍袖上的力道不对,低头望去,那老婆婆微不可见地对她眨了眨眼,随即又做出一副疑惑的神情道:“什么不好了?几位可是见了不曾?”
孙悟空早已看穿尸魔的变化,兜头又是一棒打下,这下却扑了空。原是沙玉净将那老婆婆扯到了自己身后道:“大师兄……”
沙玉净并不是想与那白骨夫人打赌,虽然孙悟空立功心切,可他毕竟也是间接保护了大家的安全。她心知那白骨夫人是尸魔,自然想让孙悟空让尸魔现出原形来,好让三藏法师知道他并不是误杀了人。
孙悟空怒道:“沙师妹,平日里只觉得你乖巧。原来你也是个不晓事儿的!速速让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打杀!”
沙玉净正想跟他解释,却见孙悟空已然一棒横扫过来,沙玉净猝不及防,被那金箍棒弹开,明晨和泰煞拼尽全力,这才将她勉强接住。
三藏法师连忙下马,沙玉净此刻却是站不起身了,只是喃喃道:“让大师兄莫要打死她。”
三藏立刻怒喝道:“孽畜!还不住手!”
话音刚落,孙悟空已是将那老婆婆一棍子打死。气得三藏又将那紧箍咒念了二十余遍。
孙悟空起先纵使有千般脾气,被那紧箍一勒,也都消失殆尽。只是苦苦哀求道:“师父,莫要念了,老孙打杀了妖怪,并无错处!”
三藏气道:“无错处?为师之前跟你说什么来着?不要妄开杀戒!”
孙悟空无奈道:“师父,那是妖精!真是妖精!”
猪悟能冷哼道:“那沙师妹呢?沙师妹也是妖精?”
沙玉净本待要为孙悟空分辨几句,无奈身上疼得厉害,只是捂着腰坐在地上。
孙悟空讷讷道:“是我一时错手,路上我背沙师妹便是了。”
三藏道:“你回去罢,如此度日,不是为师被你气死,就是悟净和悟能被你打死。”
孙悟空垂泪道:“师父又说这样的话,老孙还未陪你取得真经,怎能空手而归?”
猪悟能冷笑:“师父,猴子要和你分行李呢。您可得多分他点好东西,定不能让他空手而归!”
孙悟空闻言,气得跳脚,也顾不上还跪在三藏面前,提了棍子就要打猪悟能:“你这个呆货!老孙在花果山要什么没有,何曾贪这些东西!”
三藏本已心软,听到孙悟空提起花果山的自大之意,火从心头起:“你不贪,怎么还不滚蛋?”
沙玉净愕然,原来三藏师父也说脏话。
孙悟空眼珠一转道:“师父且莫说贪念,老孙头上这紧箍咒,若是离去,也得归还师父才对。如今师父念上一段松箍咒,我便离去。”
三藏心知没有松箍咒,只是转过脸去,不搭理他。
沙玉净扯着三藏的衫脚道:“师父,大师兄说得有理。”
三藏扶起她,将她抬上白龙马道:“你比为师心肠更软。”回头斜睨了一眼孙悟空道:“既是你沙师妹求情了,你便留下,下次切记,不可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