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闪身而去,汤儿也要追过去。
“汤儿留下!”老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同时而来的还有一道气劲阻住了汤儿的脚步。
还留在洞外的黎言看着汤儿好像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空气墙一样,滑稽地在空中翻了两翻才止住身形。
过了没多久,灵气的波动停止了,老头也回到了谷内。
“师父,发生什么事了?”黎言问道。
“山里的野兽误闯入阵法之中而已。”老头轻描淡写地摆摆手。
黎言觉得有些古怪,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她看向汤儿,发现汤儿也是一脸不解地朝她看过来。
老头也没有严格遵守所谓的一年之期,在黎言被汤儿单方面“切磋”了后,他就开始着手在谷内布置了一处不大的聚阳阵。
说是聚阳的阵法,但据黎言观察,布阵所用的材料却大都是五行之物。
阵法完成后,老头招呼道:“小言儿到阵中来。”
黎言好奇这阵法的功用,依言进到聚阳阵中。
“这段时日以来,你炼形也算是小有所成,今日为师要传你真正的炼气法,为你筑基。”
黎言心中狂喜,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她从没有奢望去追寻什么无上大道,但她想保住自己的命,而且想要报仇,她必须通过修行才能达到这两个目的,而筑基则是修行之路的开端。
“黎言。”老头变得很严肃,“为师今日引你入道,修行路上坎坷非常,心魔环伺,杀机处处,修行之人如立悬崖之巅,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黎言,为师最后问你一次,你可有大恒心、大毅力?可是真心愿随为师入道?如若现下反悔,为师宁用左道之法,也会设法保你性命,同时保你一生无忧。”
黎言也敛起杂念,肃容跪倒,拜道:“弟子黎言愿随师父修行,绝不后悔,我心我言,天地可鉴!”
老头点头,“好!今日为师正式收你为入室弟子!”
黎言惊讶,原来早先的拜师并不完全作数,师父此时这才是真真正正将收为门徒。
其实,此时黎言还不知道的是,入室弟子与嫡传弟子还是不同,而且老头依旧留了一手。在修行界,收了嫡传弟子后,师父通常会在弟子的识海之中留下一点印记,一者是对外表明此人的师门传承,再者这一点印记往往是一式杀招,能在危机之时救下弟子一命。
今日老头没有在黎言的识海中留下印记,以至于黎言并不懂得这一惯例,使得日后引出了无数枝节。这是后话,此时暂且不提。
黎言盘坐于聚阳阵之内,用心谨记老头的交代。
人身自父母交会,二气相合至形圆气满后出离母体,是从先天到后天的过程。而所谓修行、修仙便是探寻初始、归返本源的过程。
想要归返本源,第一步就要炼化全身,将所有后天之气完全转回先天。而所谓的筑基功夫便是初步打通任督二脉,以及各处关卡径路,而且要在此基础之上炼出第一丝先天真炁。只有炼出第一丝真炁,才算是一脚踏入大道,而多少求道之人都被拦在了此处,终身窥不到大道门径。
“外绝耳目,内绝思虑,无我无物,任真气自行运转!”
黎言依言尽力放空思维,但越是想极力排除杂念,就越是难以做到。几次三番之后,她才真正净绝思虑,脑中一片空冥。随着桎梏的消失,阴寒的真气开始在体内缓缓游走。
老头冷喝一声:“阵起!”
静静蛰伏在四周的灵物突的振起,发出代表五行的五色灵光,阵眼之处的赤纹石髓不但散发出火红色的炽热灵光,而且缓缓聚敛起天上的太阳真火,一丝融合了太阳真火的阳火之气随阵势排设游走于其他五行灵物之间,每到一处便将阳火融入其间,点起甲木、壬水、戊土与庚金之光,同时带走了乙木、己土、辛金与葵水之阴气,而后这股灵气又返归赤纹石髓。随灵气而走的阴气被太阳真火炼化,成为新的阳火之气,往复游走不休。
老头伸手虚虚一指,“走!”
黎言体内的阴寒真气似是受到了气机牵引,脱离了六条阴脉,反而进入了另外六条阳脉,与蕴藏在其中的微薄阳气争斗不休。
十二经脉牵引脏腑,黎言只觉体内绞痛难当,汗水从额头渗出,但瞬时便被围绕在全身的冰寒气息凝成一层白霜。
“收敛心神,不可动摇!”老头再一指,阵中各处灵气仿佛受到了什么吸引,五色灵光蹿入黎言体内,据守于所属脏器之中。
五大灵气的到来让黎言体内原本趋于溃败之势的稀薄阳气瞬间得到了补足,与闯入的阴寒真气战得是旗鼓相当。
黎言身体之中的痛苦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加剧了许多!痛苦动摇了她的心神,几乎难以守住心境。
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汤儿冷静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坚持住,成败在此一举。想想兰姑和七里村。”
黎言心头一窒,体内气息顿时紊乱!
老头见情形不妙,伸手便要止住阵法。这种借助外力而炼化阴阳的法子确实痛苦,他也没有想要黎言一次成功,毫无准备之下黎言能够撑上这么久已经是难得了。
黎言体内阴煞聚集,自身阴阳已经极为不平衡。她所修习的阴寒内功,在聚敛阴煞的同时也在不断地消磨着她体内不多的阳气,其实真正的一年之期便是她体内阳气耗尽的期限。不过即便她没有修习阴寒内功,阴煞销蚀她体内阳气的速度也慢不了多少。
想要让她修行,单靠她体内仅剩的阳气来参与炼化阴阳的过程是行不通的,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她体内磅礴的阴煞之气彻底吞噬了所有的阳气,人身消散,成为天地孤魂。
因此想要炼化她体内的阴煞之气,形成阴阳平衡,从而能够行炼化阴阳功法的法子只有借助同样霸道的外阳。而锤炼肉身的功夫便是为此而准备的,肉身太过柔弱最后也只会在两股强横的力量斗争之下灰飞烟灭。
从老头发现单纯用滋补的方法没有办法培出黎言体内的阳气时,便定下了这个法子。汤儿在看到老头取回的内功心法时猜到了一些皮毛,但更深层次的东西却是没有办法想到的,老头也没打算告诉他。黎言如果筑基成功,那她肩头上的所担的要远比她和汤儿想象的更加沉重。
老头伸出的手突然停住了,黎言混乱的气息又平稳了下来,甚至比一开始更加平稳。她好像误打误撞地找到了真正的入定法子,将己身的感受与意识分离开来。
以老头的修为,刚才汤儿的传音自然逃不过他的察觉,本想斥责小徒弟添乱,但眼下的情形却是让人所料未及。
还是两个小娃儿互相知心,老头嘿嘿怪笑了两声,但紧接着笑声又顿住了,这与他的安排似乎有所冲突,此事了结后他或许应该推算一下这两个娃儿的未来。
黎言静静地立于虚空之中,旁观着备受煎熬的自己。
痛苦吗?痛苦。但这种痛苦又好像是在别人身上一样。
她把自己分离成了两半,一半停留于肉身,一半入定冷眼旁观。汤儿提起七里村,然后不知怎么的她想起了那日在山神庙被人拘魂的一瞬间感受,在她反应过来后,发现自己的意识已然分成了两半。
此时的黎言还不知道,因缘际会之下她提前分离了识神与元神,为她的前行铺平了道路。
体内强横霸道的阴阳二气互不相让,渐渐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同进同退,共同运行于经脉之中,渐渐深入脏腑。
不知道过了多久,黎言感到在两肾之中升腾出一缕不同于厚重真气的轻灵之气,同样带着寒意,但更为纯粹,也不似阴煞那般邪性。
老头咧开干瘪的嘴无声地笑了笑,也不再管那阵法,任它自行运转,从堪比乾坤袋的袖口里摸出一根旱烟袋,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黎言这小娃儿根骨虽然不是上佳,但悟性还真是不错。
汤儿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师父,成了?”其实他不用如此小心翼翼,黎言已经彻底入定,外界的声响轻易难以影响到她。
老头点头:“成了,她运气够好。为师还担心万一一直不成又该怎样办,毕竟她那身子骨虽然锻炼了一些,但也经不起几次的外阳入侵。”
停了一会儿,老头不再谈起黎言,反而说起汤儿的情形:“近几****行功入定的时间长了许多。”
汤儿犹豫了一下,点头道:“真龙已自天水中现形,真虎也有萌动之意。”
“进境很快,看起来时机将至。”老头点头道:“近几****暂且停止行功。”
汤儿虽然不明白师父的用意,但还是点头表示了解。他又想到了另一件事,“师父,您打算何时突破金丹期,进入元婴期?”
“胡说!什么叫为师打算何时进入元婴期?这如何是为师所能决定的?”老头拍了汤儿脑袋一巴掌,“为师劳心劳力得太累了,要去小憩片刻,你留在此处帮小言儿护法。”言罢,举着烟袋杆,猫腰驼背地走远了。
汤儿揉着脑袋,瞧着师父走远的背影,心中暗暗奇怪。他从很久之前就发觉师父的修为应该早就能够突破金丹期进入元婴期,但不知为何,师父似乎是故意压制着自己修为的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