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冷声道:“恐怕你已不只是左道中人了,炼制邪物,足可以证明你已坠入邪道之中!”
黎言吐了口浊气,费力地坐起身,方霁峰想要上前帮忙,被她阻止了。
“我没杀过无辜之人,我没用过邪法,只凭这颗丹药你就说我是坠入邪道,未免牵强了吧?”她虽然不知道这丹药到底发生了什么异变,但也知道是了不得的东西。
躺得日子久了,浑身乏力,她靠着方霁峰休息了一下,又说道:“你说这丹药是邪物,有证据吗?我倒认为这丹药只是一枚效用极端的灵丹,你有什么意见吗?”
黎言这话说对也不对,说不对却也找不出破绽,只因为这药的效用到底如何,包括她在内都是靠猜的,或许有人能一口断定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但绝不包括今日在场的这几个人。
邪物也好,魔物也好,其身上的邪佞气息其实都是自身所带业障引起的天地元气的波动。这颗丹药不同,或者可以说是特殊,其中并没有包含极大的阴邪之气,不会引起元气异动,它是作用于人身,而且不是立即成魔,所以业障的显现至少要等到服药之人第二世阳寿耗尽之时才会产生。打个比方来说,就是没有砍过人的刀还只是一把纯洁的刀,称不上是凶器。
不过就常理来推断,这丹药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说黎言这是狡辩,她也不否认。
白衣女子见过得妖邪之辈比黎言见过的修士还多,有的是比她能说会道的,自然不可能让她就这样糊弄过去,干脆也不多说,一道剑气射去,直指黎言!
朱尘又一次挡下了白衣女子的攻势。
“朱尘道兄,麻烦你了。”黎言扶着方霁峰站了起来。
朱尘笑道:“小丫头,客气了。”
黎言没有天真到以为几句话就能让对方放弃,她要占的是个“理”字,没有作恶的证据,她修的只是左道功法,不是妖法邪法,现在没人能证实那颗丹药的功效,那对方的指控便立不住脚。没有了压在头上的大帽子,他们再动手,日后也不怕说不出理去。
她看出白衣女子不是朱尘的对手,心中更是安定。虽然如此,她还是认为能不动手就不动手,老实说朱尘也是因为她才牵扯进来的,也没有必要再让事情复杂化。随即,她放低了姿态,软声道:“既然根结在这颗丹药上,那我们便当着众人的面毁了这颗丹药,这位仙子你看怎么样?”
白衣女子根本不吃她这套,冷声道:“将一切推给这邪物,你们便想逃脱罪责吗?”
黎言无力了,这女人怎么油盐不进啊?而且她只相信她看到的东西,却不想听背后的缘由。
从离开山谷之后,她就有种奇怪的感觉,不知道是这世道太特别,还是她自己太格格不入,为什么感觉几乎所有的事靠说的都说不通,最后总要闹到动手,这地仙界的人怎么都这么不讲理啊?
自从黎言正式“清醒”过来,方霁峰一直停摆的脑子又开始渐渐转动起来,这女子的行事做派让他有一种熟悉感,此刻他突然想到了这个白衣女子的身份,出声问道:“你是四镜楼的燕含珠!”
四镜楼的传承久远堪比华瞻门和凌阳宗,但不像另外几大宗脉一样在传承的过程之中渐渐发展、收罗更多的功法,而是一直秉持一脉传承,因此势力远不如华瞻门等大派。之前四镜楼之人多是潜修,鲜少在外走动,而且行事低调,直到这个名为燕含珠的下辈弟子横空出世,才打破了四镜楼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
燕含珠在进入四镜楼之前境遇如何无人知晓,即便在四镜楼的下辈弟子之中原本也是默默无名,直到有一次随师门长辈外出历练,偶遇邪修偷袭。在长辈与同门重伤的情况下,她单凭一己之力斩杀三名邪修,又身带重伤千里追杀最后一名邪修,最终将其斩于剑下,至此一战成名。
虽说当时那位长辈也只有炼气中期的修为,但这一战却依然凸显了燕含珠实力的强大。自那之后,燕含珠便经常在外行走,不断有妖修、邪修被其斩杀的消息传出。而各个宗门也往往以此女为榜样教育门下弟子,同时却又为燕含珠不是自家门人而感到遗憾。是以,各大门派之中的年轻一辈,多是听过燕含珠之名。
四镜楼对于燕含珠的高调行事颇为纵容,因此外界对于她的性情多少有些了解。在方霁峰听到的传闻之中,此女性情坚韧,心肠极硬,手段狠辣果决,认准目标后便不会轻易放过,而且从不在意对方的背景来历如何。
方霁峰认出了燕含珠的身份,朱尘听了也有些讶然,他也曾听说过燕含珠的名号。三人之中,只有黎言依旧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凶名在外的燕含珠,又偏头看向方霁峰和朱尘,希望有人给她解释一下眼前的情况。
朱尘没顾得上给黎言解释,因为他的头很疼,他诡计多端,但偏偏燕含珠这种性情偏执又软硬不吃的人就是他的克星。不过他也明白,黎言以和为贵的想法算是彻底没戏了,眼前只剩下武力解决一途了。算了,他跟这两个小鬼也混了不短的一段日子了,已经惹了不知名的势力了,又用了几次昆仑的名号,也不在乎再多惹上一个四镜楼了。
想到此处,他暗运真元,准备随时出手。
但此时,方霁峰却上前一步,对燕含珠说道:“燕姑娘,在下华春观方霁峰,有几句话想说。”
“哼,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燕含珠并不因为方霁峰报出华春观的名号就想放过他们,但她忌惮另外那名男子的实力,她虽然手段狠辣,但也不是无智之人。那左道女子身负重伤,不足为虑,眼前这个华春观之人的实力也入不了她的眼,是以想要擒杀眼前三人,必然要先解决掉那名男子。她一边应着方霁峰的话,一边暗中寻找出手的机会。
一时之间,燕含珠与朱尘之间暗潮涌动,杀机隐伏。
方霁峰像是什么也没有察觉到一样,笨嘴拙舌地妄图解释道:“燕姑娘,炼制出此丹绝非我们所愿,这确实只是一个巧合。在下只是前日里方某偶然得了一张古丹方,一时手痒,这才借了赵府的地方来炼制此丹药。丹成之前,我们只道这是炼制延年灵药的丹方,并不知会出现如此情景。”
方霁峰虽说得朴实,黎言和朱尘却听出点不一样来了,他们倒想听听看方霁峰到底想说些什么。
“但丹药已然出炉,大错已经铸成,在下绝不会推诿自身责任,无论燕姑娘决定如何做,在下也都担下。这两人只是在下同伴,与炼丹之事上并不知道太多,还请燕姑娘手下留情。道论在即,家师急召在下回山,在下一时贪玩,却做下了如此错事。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请燕姑娘在事后走一遭华春观,将在下之事告知家师,并替在下转达一句,方霁峰对不起恩师多年的栽培!”
方霁峰一贯给人的印象是一个单纯正直的好青年,目光纯正,言语老实。此时说起这些颠三倒四的言语让人觉得格外可信!尤其是前面说无论什么结果他都担下那段的时候,甚至让人有种“壮烈”的感觉。
黎言和朱尘对视了一眼,心中浮现了同一个念头:这个大骗子!
不过,黎言不觉得这段话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能够动摇眼前这个白衣女子。但她没有想到,燕含珠竟然真的收敛起了杀意!
方霁峰依然好像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一样,紧闭起眼睛,摆出一副引颈受戮的姿态,甚至催促道:“燕姑娘,请动手吧!”
燕含珠面色更寒,似是强忍怒意,但却没有出手。片刻后,她冷声道:“收起你的惺惺作态!你三人立刻将丹药毁掉,此事我可以暂且不再追究,但我要你三人做下承诺,以后再不炼此种丹药,也不可做下妖邪行径,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尤其是你!”她将目光转向黎言,那目光像刀子一样狠狠地剜向黎言。
黎言皮厚,径直过滤掉了她威胁的目光,连声应了燕含珠的条件。她长出了一口气,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就好,至于以后……再说吧。
朱尘眯着眼睛想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也没再多言,伸出手掌,掌心托着那枚丹药。很快,他的掌心燃起一团火焰,将丹药整个包裹住。
在场之人,只有赵老爷满是心痛和惋惜地看着那枚丹药,但也没有胆量要求将丹药留下来。
朱尘放出的不是本命真火,可也差不多,烧尽一颗丹药本来应该很容易,但令人惊讶的是,那颗丹药在火中巍然不动,没有受到丝毫的损伤!
朱尘脸色一变,“坏了!”他敛去火焰,检查了一下那丹药,苦笑道:“这次真的弄出事情来了!”
黎言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会这样?”
方霁峰也走过来,盯着那丹药看了半天,脸色也难看起来,“这药……恐怕我们毁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