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这往后的日子是越发难过了。每日都如坐针毡,心中思念的无不是母亲,有时还念着袁天罡的那句话‘你父亲不过皇权斗争的牺牲品’。
我常常怨恨自己那时为什么不多读点历史书,对于唐朝的历史一清二楚,这样我现在很多不明白的问题便可迎刃而解。不过这想法在我多年老后,我才明白是多么可笑,滚滚的历史车轮,若想要去改变,只不过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罢了。
便这样彷徨了半年,离回长安的日子越来越近,我的心却越来越不安,有些激动,又有点担忧,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
利州城太守田中子的到来,让我颇为惊讶。看着他肥胖的身躯努力的向山上爬来,臃肿而又滑稽。我上前扶住他,他已累得急喘粗气。我笑着道:“田太守,怎么不远千里来我这小坐啊?”他努力的吞咽了一口口水,道:“我的姑奶奶,我哪有那个闲情啊,府中的事都忙不过来。”我笑道:“那您老怎么来了?”田中子抱怨道:“难得想今日偷得浮生半日闲,你倒可把我折腾死了。这不长安来人了,是来找你的。”
我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长安,他来看我了吗?”紧张道:“是谁来了?”
田中子思索了半天,才吞吞吐吐道:“他不让我说,但我可以透露点,是一位姓李的公子,皇家的。”
我的眼睛瞬间闪出光芒,他终于来看我了。我急冲冲的往山下跑去。瞬间把田中子甩出老远。田中子无奈的在我身后大喊道:“等等我。”当看到我头也不回,更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拖着慵懒的身体小跑而来。到山下停着马车上的时候,他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了,讲话都是一颤一颤的。
我奇怪的问道:“你为什么不叫小厮上来喊我,反而自己发神经的跑上来。”
田中子翻着白眼喘着粗气道:“你-你-你是贵人,怎么可以-可-以让小厮-来-来-来传呢!”
我笑道:“您老别说话了,我怕。”
“怕-怕-什么。”说完才回过我话的味道,不禁自嘲的苦笑了下。
马车缓缓而行,而我的心已飞向了远处。
当我踏进屋门的第一步,我便喊道:“李泰,你来看我了。”可是等待了半天,回应我的却是空无一人。我失望之极,此时从木门外转出一人,竟是他。我顿时羞红了脸。
“怎么见是我,就没点笑容呢?”李治开口笑着道。
我亦恢复了神色,笑笑道:“确实没想到来得会是你。”
“不是想不到,恐怕就压根没想吧,这段时间,等的很辛苦吧,可是他是不会来得。”
“为什么?”我有点焦急。
“我们在草原这段时间,大哥以风雨之速,雷霆之怒几乎将四哥所有暗藏的势力尽皆打压下去,四哥回后大怒,甚至比以往更嚣张跋扈,明眼人都可以看出现在他决心要和大哥一夺太子之位,以往像这种情况父皇都会铁血手腕的镇压,但这次却很纵容四哥,怕是要一场龙争虎斗了。大哥自不甘心,明争暗斗,两人各有所败。现今,二人争斗的正激烈,每日四哥都忧心忡忡,想的皆是计谋手段,哪有功夫来看你呢!”
我这才想起他在草原的时候,脸上显现的不是笑容,更多的而是忧愁。而这一切的纷争,导火线竟然是我。记得李泰救我那时,李承乾的脸,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他的话我如今仍记忆清晰‘这局你赢了,但下次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的’。
李治见我出神,道:“你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淡淡道:“没什么事,你在他身边替我好好照顾他。”
李治一脸愁眉道:“这样我很难做的,两边都是我亲哥。”
“随你吧,我问你一事,你可知道我母亲如今过的怎么样?”我焦急的问道。
李治摇摇头道:“夫人被封为一品公夫人。我去看过她一次,那时她刚知一品公身亡消息,面露泪痕,神色疲惫,事后我却不再知晓了。”
我不禁气道:“那你来干什么呀?”
李治急道:“我来看你啊。”
“有什么好看的?”我吼道。
“对不起,在这个时候我一点忙也帮不上。”李治低着头抱歉道。
我的心也慢慢平静了下来,才想起刚才的语气实在有过恶劣,便宽慰他道:“今晚留下来吧,一路奔波,也累了,晚上我弄几个小菜给你尝尝。”
李治抬起头对我道:“你不再怪我了吗?”
我笑着摇摇头道:“这些事都和你没关系,你来看我已是给了我很大的荣耀了。我怎么敢奢求更多。”
李治激动道:“来看你,是我心甘情愿的。”
~~~~~~
李治是悄悄的溜出来的。不过一日,便要离去了。走时,对着田中子讲了一大堆的警戒之话。搞的田中子紧张不安的,把我当神仙一样的供着。
我云淡风轻的笑看一切,不以为意。我仍旧住在那三间竹屋里,菩提本无根,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整天对着一草、一木、一花、一世界,我的心都变得很安静。该来的总究会来,我又何必的忧愁的去等待。田中子偶来看我几次,说我有些超凡脱俗了。似乎不该是这个世界的人。
日子从指缝间悄悄溜走,不知不觉离我回长安已屈指可数。田中子早早的为我准备好了一切。我笑着问他:“是不是希望我快点滚蛋啊,免得在这给你添麻烦。”
田中子惊恐道:“武小姐说的是什么话,若您想住,住多久都可以。”
我笑笑道:“和你开玩笑的,回长安后,我必不会忘记你对我的照顾。”
田中子擦着脸上的冷汗道:“小姐言重了。”
此时,一个侍卫从外疾奔而来,似有要是禀告,但见我在此,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田中子怒道:“有什么话吞吞吐吐的,武小姐不是外人。”
这厮,交情攀得倒挺快。
侍卫慌张道:“突厥王帅十万大军,不时将兵临城下。”
田中子一听,手中的茶顿时洒了一桌,跌倒在地。我端着茶杯的手亦凝固在空中。
我定了定神对田中子道:“我一起与你走一趟吧。”心里却想着的是雨丝,她也来了嘛?
准备了一年之久的突厥王,来势汹汹。
我与田中子站在城墙之上,远远望去,浩瀚尘烟掩盖了骑兵的身影。
田中子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个不停,嘴里念念道:“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唐朝的盛世早已把这群官员养的猪头肥脑,再无当年我父亲力守利州时的豪迈之气,怪不得雨丝第一次见我时,就赞叹我父亲乃一真英雄。本天天相处,不甚觉得什么,如今一看,果然天壤之别,犹如巨象与蝼蚁。
我怒道:“有什么好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养兵千日,不就用在这一时吗?城破则家亡,速速把全城的士兵都召集于此,城中男丁亦共同守城。儿童妇孺找安全之地迅速隐蔽。安排三人快马加鞭分别传信于最近的都督,请求救兵。”
我安排完毕后,看见仍呆立在场的士兵,不由得怒目看向田中子,田中子亦一脸惊讶的看着我,被我瞪了眼后,急忙道:“还不快按武小姐的吩咐去办。”
眨眼之间,突厥王的军队以至眼前,定睛一看,马肥人壮,骠骑铁骥,虎虎生威。
突厥王的军队行至城郭三里处便停了下来,为首的骑兵分成两队,让出一条通道来。我凝视摒气,期待着雨丝的到来,但又怕在这里看到她。我的心很是矛盾。
两匹烈马缓缓上前,正是突厥王扎木.索尔可斯和扎木.雨丝。我的心顿时咯噔一声碎了。雨丝看到我的时候亦呆愣了,她万万料不到我会在此出现。
扎木虽有些惊讶,但作为一个军人,一个统治者,有着舍弃一切的雄心。他搂了搂雨丝的肩膀,高声道:“吾突厥王率领十万正义之师至此,若汝等识相,开门投降,吾则饶尔等一条性命。”
我低声对田中子道:“这么远,弓箭手能射杀那个将领吗?”
田中子摇摇头道:“距离太远又有风,不可能的。”
我点点头,回望着突厥王道:“汝等的汉文是从我们这里学去得,如今却来攻打我们,知道这叫什么?这叫欺师灭祖。尔等亦敢自称正义,所谓出师有名,敢问突厥王的这个‘名’从何而来?”
突厥王知我才华横溢,口舌之上,必讨不得好去,故讪讪一笑,手一挥,便要攻城。眨眼间却见雨丝骑着马缓缓的朝前走去,大惊道:“丝丝,你干什么?危险!”
雨丝却是不听,只管往前走着,眼中的泪花早已飘散着了空中。
田中子轻声吩咐道:“各弓箭手注意。一进入射程,杀无赦。”
我怒道:“你敢,谁敢杀她,我必抄他满门。”
田中子微讶的望着我,不过并没有多话,只是摆摆手示意弓箭手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