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至半路,李恪脸上闪过一丝微笑,对我道:“愿与我共饮一杯吗?”
看着他诚挚的笑容。我浅浅一笑道:“小女子不胜荣幸!”
我知李恪必有心事与我相谈,外人在此,多有不便,我转身对身后的秀云道:“你先回去吧。和家里人告知一声,以免担心。”
秀云看了下我,又看了下李恪。脸上带着一点戏谑的笑容,‘诺’了声,疾步而去。
李恪剑眉目星,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道:“你倒是心思紧密的狠。”
他的语气波澜不惊,听不出一丝情感。
我讪讪道:“我们准备去哪?”
李恪回首四周环望了下,道:“前面有家酒楼不错!我们就去那吧!”
“去酒楼?”我讶异道。我平生素未沾酒,去那之地不过是图扫他的兴趣。
我哀求的看着他,“要不我们换个茶楼吧!”
“走吧!”他的语气那么坚定,不容我有一丝反驳。
我叹了声气,只好紧跟其后。
若是喝酒,怕是一杯倒吧!到时该如何是好?
我的心声似是被李恪听到,他回头道:“你若醉了,我便亲自送你回家。”
我的脸上满是震惊。
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府中的下人还不知道怎么说呢?
我决定逃跑。
可我的手却被李恪紧紧抓住,挣扎不开,亦便放弃了抵抗。脸上升起一片飞霞。
酒楼不远,不过数十步便到了。我低眉顺眼的跟着他来到了楼上的雅座。
“公子,你来了?雅间给您留着呢?”看着一脸堆笑的店小二,这李恪倒是这里的常客。李恪随意的‘唔’了声。
小二,去去便来,带来了两壶上好的酒。在李恪的示意,悄悄离去。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李恪缓缓的给自己倒是一杯,在手中晃了一晃。一口而饮。
复斟。亦给我斟了杯,道:“世间唯杜康美味,来,喝喝看。”说完他又是一杯下肚。我当然知道曹操写的这首名诗,看着这碧绿的酒色,我缓缓抬起手中的杯子,红唇沾滴。
一股辛辣直冲鼻门,嗓子上似乎有股小火焰在燃烧着般。
我好气的看着他,他却冲着我笑,眉光流转。
他轻轻道:“细细品尝,自然便能品出其中的美味。”
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再度拿起手中的酒杯,轻轻的酌了一口。虽仍是那般灼热,不过我的鼻尖闻到了一股酒香之气,令人醉。两腮红润,鼻尖微翘,樱桃小嘴一张一合,微吐幽兰之气。
李恪看了会,道:“云兮,你长的真是好看。”
我已为酒而醉。
李恪原本幸福的脸带着一丝忧郁,道:“你可知道那‘无名氏’是谁?”
我想必是他亲近之人,却猜不透是谁?便疑惑的看着他,带着点迷离的眼神。
他看我这样,知我已半醉,随后沉思了会,轻轻道:“是我外公!”
“隋炀帝!”我的心中已是惊叹。我万万料不到那个灵位会是他的。
李恪无限伤感道:“外公虽荒淫无道,但对我与我母亲却是不错的。大隋为唐灭后,母亲便暗暗在大佛寺将其供上一灵位。”
我问道:“为何不将其告诉你父亲太宗,死者为大,不过一灵位而已!”
李恪的眼底拂过一丝黯然,深吸了口气,道:“云兮,你把一切都看的太简单了,我父亲虽慈爱我们,但对于这种敏感的政治问题,你认为他会应许吗?”
李恪没有等待我的回答,只是继续低低的道:“云兮,你知道吗?我曾经喜欢上一个女子,女子很美,心也很善,娇羞时如含苞待放,欢快时如小泉潺流,我的心里满是她的欢声笑语,但我知道在她的心中却从来没有过我的位置。我希望她幸福,墨守着这份感情。只是现在看她人生凌乱的步伐,我更是忧愁!”
我媚眼迷姝,嗔笑道:“是谁家的女子这般有福气,竟让我们一向沉稳的李恪皇子如此荡漾?”话语间,嘴里已满是酒味。两颊滚热,肌肤白里透红更显细腻,吹弹可破。
李恪静静的看着我,最后笑道:“云兮,你醉了?”
我挽着手中的酒杯,轻轻道:“这酒,真是好东西!”眼中的一滴晶莹落入杯中,激起涟漪。我一口将其仰尽。
~~~~~~
我何时回的家门我便不知。只是醒来时,口干舌燥,头痛欲裂。原来这便是宿醉的感觉,疼痛而又迷恋。我回味着那句话,“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意味深长。
窗外那一抹明亮的雪,透的人心疼。两个黑色的身影却站在雪地里,望着云兮紧闭的那扇木门。
一个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昨日是三皇子亲自送四妹回来的?”
“是的。大哥”那人恭敬道。
“哎,这妹妹。怎么偏生和宫里的人纠缠不清呢?”一个哀叹的声音。
“大哥,你说这怎么办?宫里可不是人呆的地方。我怕妹妹以后会受委屈。”一人有点颤颤的音,带着担忧的神色。
“真有那么一天,还是让他和九皇子李治在一起吧。毕竟他是不可能做皇帝的,这样妹妹或许会过得轻松很多。”
“嗯,有道理。”
说完二人再度看了眼已经有些破旧的木门,缓缓离去。
李治最近来的更勤快了。甚至有些时日在大哥二哥的挽留下,竟居住在我府中居住。整日围着我转,哄着我开心。
我淡笑着问他:“你怎会知我心情不悦?”
李治憨憨一笑道:“是你的两个哥哥飞鸽传书给我的。”
我一愣,痴痴道:“我的两个哥哥?”心中百般纠结,这是为何?两个哥哥为何如此看重李治,难道他们亦和我一样得知李治日后会做皇帝。
可他们怎么会知?
昨日,母亲便把秀云遣回了我身边。她说:身边有个熟识的人,总是方便许多。秀云亦很高兴回来,大呼身心终于可以轻松轻松了。
我笑她没规矩。这话要让母亲听到,定不悦。以前对我尚有三分惧意,如今真百无禁忌了。
秀云假装伤心道:“秀云终得回来,好不容易自由了,还不让人家好好乐乐。”
秀云凑身到我身前,轻声道:“我看这几日九皇子常留恋于武府,与两位少主的关系亦极好,莫不是少主想撮合你们?”
我一脸茫然,失神道:“或许吧!”
“那四皇子呢?”秀云的脸色已是微变。
“我与他终究有缘无份。”我淡淡道,脸色漠然闲定。
秀云的嘴巴张了张,还是没有问下去。想必她心中亦有感觉到我与李泰之间必然发生过什么事了。秀云出生农家,没读过什么书,但跟着母亲一路走来,眼界已是宽阔了许多,是是非非在眼中已有了明了。
她知再问下去,只不过徒添我的悲伤罢了。
春去秋来,时隔长孙皇后仙逝一年。太宗终于做了他人生中的一大决定。决定册封众皇子为王,分封封地,各安其位。
而在这段时间,我与李治的关系在两个哥哥的始作俑者中也终于确定下来。李治已决定在封王的那天亲自向父皇提婚。
我的两个哥哥大喜。我不知他们是真的为了我好,还是为了自己的权势?
我的心却戚戚焉。
整日无精打采,心中似多了一份纠葛。
小窗梳鬓,才发现原本明亮的眼睛里多了几道血丝。秀云为我理发,高兴道:“小姐出嫁和夫人那时一样,整日忧心忡忡,我已命人熬了些珍珠粉,待小姐喝完,好好睡一觉,补补颜才好。”
忽地,秀云一声尖叫。
我懒懒的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倒是被她的尖叫吓了跳,气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小姐,你怎么生了好几根白发?”秀云有些受怕。
“拔了它吧。”我微微打了个哈欠,随意道。
或许这几日思虑太多,该睡的时候不睡,不该睡的时候却很困。可刚睡下去,却又睡不着,只能呆愣愣的躺着。
偶得,我看到桌前放着的锦盒,我欣喜若狂。急忙伸手抓来,打开。
却因这一激动,秀云拔下了我根黑发,疼的我一阵龇牙。
秀云气道:“小姐,你不好好坐着,乱动什么?”
我笑笑不再理她。
只是盯着盒子中的锦绣。便是那时袁天罡给我的。
我眼神期待,心跳都加快了几拍,只见上面只写着‘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无须有’。我的神情一下子黯然。但转念之间,他并非俗人可比,其中必有奥妙。他既能看透我的一切,那他必然能替我排忧解难。
我再次细细的看着那十四个字。一遍又一遍。
待日薄西山,我已整整坐了一天,看着窗外夕阳西斜,想起那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我的心境突然有了改变。
其实,是我自己一直在作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