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华英去去便回。
太宗伏案书写着毛笔字。
赵华英的眉头微微一紧。
每当太宗心中有烦恼、有忧愁的时候,他便会练习书法。让自己达到身心合一,心无杂物。而这次太宗书写了几字,便放下了笔,揉了揉额头,再度提起笔,却迟迟写不下去。
太宗看了眼还在身旁伺候的赵华英。
忧恼道:“这次朕到底是做错了还是做对了?”
赵华英闻陛下问话,恭敬答道:“自武娘娘被关押后,陛下的心就乱了。”
太宗的眉头紧了紧。
赵华英接着道:“连陛下百试不爽的静心疗法都不管用了。”
太宗挥挥手,示意他不必再说。叹了口气道:“朕又何尝不心痛,可是朕要保大唐的江山万世无虞。”
赵华英拱了拱手,犹豫了下道:“陛下,老奴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太宗抬起头看了眼他,淡淡道:“但说无妨,朕免你罪。”
赵华英这才平静道:“老奴素闻武才人与杨妃娘娘不合?”
太宗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带着不可思议的口吻道:“真有此事?”
赵华英恭敬道:“老奴本不该说这些宫里的是是非非,但唯见陛下日夜忧心,想要为陛下分忧,却不知该如何做起。”
太宗苦笑了笑道:“卿的苦心,朕心中自有数。”
太宗再次提起了笔,道:“你先下去吧,朕想一个人静会。”
赵华英向后退去一步,突然又想起什么,轻声道:“那太子呢?”
太宗挥挥手,淡若道:“随他去!”
赵华英‘喏’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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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的雨,
夏季的风。
夏季的风雨忽骤,天空被压的很低很黑。阴霾一片,有几分狰狞。
偌大的宫殿中只有我一人。
雷电交鸣。刺得我耳朵生疼,惊的我心中惧乱。
可是在这沉重的门窗之后,伴随我的不过是几只偷食的老鼠。
如今这天气,它们亦不出门,躲在窝中享乐!
我一人蜷缩着身子,躲在床的角落。
头深深的埋进双腿之间。
瑟瑟发抖。
听闻前来送膳的清梅言,太子李治为了我的事已经跪了一天一夜,甚至在雨中晕倒了。我心中起了担忧。后太子被抬回东宫,太医查看后说并无大碍,只是受了风寒,心力交瘁,休息些时日便可了。
我的心才稍稍安定。
皇宫中的事,曲折离奇,变幻莫测。这已经是我进入宫中第二次受罚了。
第一次,被关禁闭。
这一次,被囚禁。
不知道下一次会是什么?我的命运永远掌握在别人手中。宛如小白鼠一样,毫无挣扎抵抗之力。
甚至,太宗连给我一个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或许我在他的心中远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重要。
三千佳丽,少一个又何妨?
纵使我才华横溢,聪明绝顶。但在深宫之中,又能有几分作为。无非还是人未刀俎,我为鱼肉罢了。
我苦苦一笑。看透了这是是非非,我的心凉透了、伤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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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被开启的时候,已不知过了几日。
只觉时光过得特别慢,度日如年。
看着日出日落,都懒的去数了。我以为只是过了短短的三天,后来才知我已被整整囚禁了一月之久。
来看我的并非太宗,并非李治,是一个我最意料不到的人。
看着他的到来,我的眼泪婆娑而落。
我起身下床,弯身道:“师傅!”
袁天罡的眼中有着忧郁,听我如此叫他。闪过的喜悦瞬间被我那惨白的脸色所淹没。
他扶我起身,道:“你受苦了。”
我却因为无力,软软的倒在了他的身上。
多日来,紧绷的心终于松动了。
虽未见过几面,但我对他有着深深的信任。我知有他在,定能保我平安。
在师傅的叙述下,我才明白了许多事。
虽然赵华英曾为我说话,但太宗对我仍是半信半疑。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对于太宗来说,江山社稷才是最重要的。
我曾嘲笑过那些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帝皇。使得百姓颠沛流离,苦不堪言。有负天子之命。
而此刻,我才知道,碰到一个明主,美人的下场多是凄凉。
太宗本欲杀我。
言道:“疑似者,尽杀之。”
幸得师傅的到来,作为开国的谋士,太宗对其极是看重。
师傅平静的叙道:“天之所命,人不能违也。王者不死,徒多杀无辜。且自今以往三十年,其人已老,庶几颇有慈心,为祸或浅。今借使得而杀之,天或生壮者肆其怨毒,恐陛下子孙,无遗类矣!”
太宗听闻后,便深深的皱紧了眉头。
为了江山,他宽恕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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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后余生,并未给我带来一丝喜悦。
清梅、清竹、清兰,为我沐浴净身。用柳枝沾上无根之水,为我去凶化吉。
我任她们百般祈福,脸上却始终挂不上一丝笑容。
此次是有师傅,那下次呢?下下次呢?我内心堪忧。少了我,我的哥哥和我母亲该如何适从?
太监赵华英为我求情,却是我始料未及的。
我命清梅多打点些礼送与他。感谢一二。
赵华英看后,大愧道:“无功不受禄,老奴只不过说了几句实言罢了。”
在清梅的再三坚持下,赵华英才将礼收下。
李治在床上躺了七日,便起床了。
整日忧心忡忡,常来宫中询问我的事宜。直到听到我已安然,才抚掌放下了压在心中多日的重石。
太子几次想要来见我,都被太宗阻拦。
太宗对我或许是心有所愧,或许是心存芥蒂。
只是再无往常一般来看我,恋我。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皇家,果真无真情可言。
我回宫后,虽然表面上生活仍如往常一般平静,但是我心里却多多少少感到许多别扭,心里萌发出一股凉意。
清竹整日不见人影,见时,也无以往的调皮,眸间有着一股淡有若无的彷徨。精神很是不好。我问她,她亦不答。
估摸着,如今我已不再受宠,在外受到了欺负。
我原本是这么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