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总是需要着信仰,来寄托心灵上的彷徨。希伯来同大陆上的所有人类国家一样,信仰着创世神米杰斯,在全国各地都建有供奉传世神的神殿和教堂。
布思小镇的教堂自然也是供奉创世神的,秉承着镇上一贯的石木结构,一层建筑,有些简陋但颇宽敞。除了做为镇民礼拜之用外,平时也做镇上商量重大事件的议事处。
一把苍老的声音自神坛上缓缓述道:“自杰西市上面传来了雷斯丽领主的命令,让我们用三十名十六岁以下的少女为奴抵补今年欠下的租税。”
“谁都知道凡是进了雷斯丽女侯爵府上的少女一定尸骨无存!还有传言她用少女的血液来泡澡!我们不能这么做!”镇长的话一说完,立即就有一个壮年男子自神坛下面的信徒座位上站起来激动的大喊,同时和他一样坐在下首的人们也在议论纷纷。
“对!我们不能把我们的女孩送到雷斯丽的屠刀下面!”马上就有其他人响应男子,站起来爬上座椅一样激动的大喊。
镇长面无表情的站在神坛上,听任下面的人吵闹叫嚣好一阵,等到他们总算冷静一点之后才重新冷冷开口:“不同意的话,我们拿得出那笔数额巨大的钱吗?抵抗得了领主府卫兵的刀剑吗?布滋,我记得你今年交上的份额只有三个银币,还差十九个银币未缴。”
刚刚当先站起来大喊的男子立即如霜打的茄子一样焉了下来,紧闭上了双唇。但镇长还是不放过他,看着他继续道:“我记得你的小女儿今年刚满十二岁,是吗?”
“不!耶达她……还那么小,求求您放过她吧!”叫布滋的男子痛苦的呐喊。
镇长却不再理他,转脸去看其他人,最终停留在一个满面皱纹的女子身上。
一见镇长的目光停到自己身上,本就将自己缩成了一团的女子,立即眼泛泪光的哀叫道:“阿尔杰农大人!求求您可怜可怜我们孤儿寡母吧!我只有丽娅这一个亲人了!”
“旺妲,我很抱歉和遗憾,但你们欠下的租税也是最多的,谁家的女儿都是一样的女儿!”镇长浑浊的目光不闪不避,仍停留在衰老的女人身上。
闻言,女子掩面起身跑出了教堂,边跑边嚎啕大哭着。哭声哀拗,叫听者心中全都隐隐作痛,但没有人为她说一句话,求一句情,谁家的女儿都是一样的女儿。
镇长目送女子奔出教堂之后才将目光自她身上收了回来,重新在神坛下坐着的镇民身上巡视,凡是被他看住的镇民全都是一脸的绝望,不断有哭声在本应温暖和睦的教堂内响起。
残忍的议事在傍晚才结束,走出教堂的镇民有些如丧考妣,大部分却是一脸难掩的欠幸。
阿尔杰农老镇长,待得镇民全都走出了教堂之后,才慢慢踱下神坛。他驼着腰背着手,一脸沉思,思索的却不是刚刚那些残忍的决定,就像那些没有被点到的人心中难掩欠幸一样,阿尔杰农老镇长也更在意自己的子女的安危。
他一点一点的在镇上石板路上挪着,最终停在了铁匠家的门前。
一见到镇长站到自己的家门前,铁匠克雷心中立即就是一个咯噔,忙端出笑脸迎了上去。
阿尔杰农老镇长对克雷小心翼翼的搭话只是摆摆手,苍老声音缓缓道:“放心,我只是来买点东西,不用提心吊胆的。你这里最利最快的刀是哪把?”
铁匠克雷暗自吁一口气,他今年欠雷斯丽领主的租税也有近十个银币,在镇上虽不算最多,但也不少,而且家中也有两个十六岁下的女儿,自然难免心中揣揣。
边想铁匠克雷忙将老镇长迎进了自家的铁匠铺,在作坊置放成品铁器的角落一阵翻拣,很快就拿出一把半月刀来,刀锋极薄极长,刀身也流畅圆润,是他的得意作品。
虽然心中有些不舍,克雷还是笑嘻嘻的将刀把塞到老镇长的手中道:“镇长,您看这把刀如何,您要是满意,尽管拿走!”
阿尔杰农接过刀把,放到眼前细细看了一会,冷削的刀光映得他的脸一片淡漠。
这种淡漠是看尽世情,受尽折磨后的绝情寡仁的淡漠。
“就是这把了。”老镇长将刀挂到了腰间,自怀里掏出几十个铜币放到了克雷的手上,道:“不用你送,我知道大家都不容易。”
克雷还想推辞争执一番,阿尔杰农镇长已经径直出了铁匠铺,背着手一副懒得说话的模样。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阿尔杰农老镇长才走回自家的小院,院子用石头围出外墙,院内种满了土豆、豆荚之类高产饱腹的作物,一排四间石屋,最外一间屋檐下挂着一溜玉米,收拾得十分干净整齐,显得家境还不错的样子。
家境是还不错的,自己和妻子都能下地,儿子又是个成了年的壮小伙,今年刚为他娶的妻子也是个有力气的,一家四口狠命的做,温饱总还不愁,租税也能勉强交足。
但也折腾不起那样的事情哟!阿尔杰农镇长悲哀的看着正在院子中劈柴的儿子阿力,喷出一口酒气,眼中隐隐有些湿润。
阿力今年已经十七岁喽,娶的老婆虽然能干,可是肚子里还是没有消息啊!
老镇长的儿子阿力打着赤膊,随着劈柴的动作全身肌肉阵阵纠起,察觉到老镇长回来,放下斧头,自一旁踢了把凳子到老镇长面前憨笑道:“老爹你回来了。”
叫老镇长坐下后,又朝屋内大喊:“梅碧快给爹端杯水出来!”梅碧是他新娶的妻子。
“不用,我刚喝了酒不想喝水。”老镇长靠在自己做的木椅背上,摇摇手。
阿力听了,朝里屋又是一阵大喊完,他媳妇却是已经端了水出来的。
见状,老镇长想想又伸手让媳妇把水端过来,抿上一口。
阿力的媳妇梅碧长得矮健,皮肤黝黑,端了水给他立即又快步进屋帮阿力娘做晚饭。
阿力继续砍柴,老镇长就坐在院子中捧着冰凉的井水,边看阿力砍柴边呆呆想着心事。
希伯来帝国律,凡满十七岁的成年男子,除子爵含以上的贵族出身、魔法师、有功名的学者。身体有严重残疾以外,都有参军服兵役的义务。
当兵至少要三年才会被放回来,而大凡进了军队的,十个中有七八个是回不来的,剩下的两三个回来的也有两个是严重残疾的。
眼看下个月就有帝国军部的人往这里抓人了,阿力正好完全符合参军的条件,阿尔杰农镇长心急如焚。
其实,除了残疾和那些跟他们家风马牛不相及的条件外,还有一条路可以免除兵役,那就是贿赂负责挑人的军务官,通常规矩是一个人……,十个金币。
十个金币啊!将他毕生的积蓄再加把这个院子卖了都凑不齐。怎么看,都只有那一条路可以走了,与其让他死在战场上,让比斯利家断子绝孙,还不如狠点心……。
阿尔杰农老镇长的脸上一阵狰狞,抽出了那把刚买的半月刀,走到正在砍柴的儿子身后。
“老爹,你干什么?!”阿尔杰农老镇长高举着刀,站在儿子身后有些久,叫他发觉了。
看着儿子慌乱茫然的模样,阿尔杰农老镇长生硬的道:“儿啊!别怪爹狠心。爹也是没办法!为了你好才迫不得已这样做!”
镇长的儿子阿力虽然憨厚,但并不傻,为了要服兵役的事,两夫妻夜里也是辗转反侧,反复思量,一看他老爹这副模样说这样的话就知道了他要做什么!
阿力一扔斧头,边跑边叫了起来:“娘!梅碧!快出来!”
阿力在前面跑,阿尔杰农镇长在后面追,边追边说:“儿啊!你乖乖的!爹保证快手快脚,不会叫你太疼的!咱们总得过这一关啊!”
阿力满面惶恐,虽然知道是没得选择的选择,但还是使劲在院子里绕。
阿力的娘和妻子在厨房听到外面的吵闹,急急赶出来,看到这一幕也呆了。阿力的娘一把抱住了阿尔杰农镇长的腿,哭喊道:“这是要闹哪一出啊?!当家的你疯了不成!”
阿力的妻子梅碧也扑过去抱住了老镇长的另一条大腿,死死抓着不放手。
阿尔杰农拼命的甩动,破口大骂道:“我给他一刀,只是要他一只手,要是让他上了战场,面对那些兽人,连个骨头灰都不会给你们剩下!没脑袋的蠢货!”
“我不管!我死也不会让你这么做的!阿力快跑!娘给你撑着!”阿力的娘朝阿尔杰农的老脸上喷了一口唾沫星子,红通通的脖子上青筋鼓起,蛮横的怒叫。
“爹啊!让阿力进山躲一阵子不成吗?!躲过去也许就没事了呢!”梅碧哀求着。
“不管?!躲?!躲得了人还躲得了庙?连坐你没听过吗?!不管就等着给他立墓碑啊?!”阿尔杰农镇长胀红的老脸上,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