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忽然离地,安苏反射地抱住沐轻宸的脖子,回过神已经被他横抱在怀里,而他却是一句话也不说地往前走。安苏磨着牙正准备咬他一口,却在看到他沉下的俊颜时弱弱收回了张牙舞爪的姿态。
“别生气了,明明是你嫌弃我在先,我在这你不高兴,我说要回府你也不…高兴…”沐轻宸看她一眼,安苏的声音又弱了下去。
“四国宴后日晚开始。”走到书房,沐轻宸才将安苏放下,递给她一卷常看的书,自己走到桌旁不知在写什么
安苏眨了眨眼睛,差不多明白了他的意思,凑过头去小心翼翼地抗议,“不回去爹爹会担心。”
“右相大人不会。”沐轻宸一面否决了安苏的抗议,一面将写的东西折好放入袖中,转身看着安苏,眼中逐渐溢出无奈,半晌才叹了口气。
“明明只是说说,这么小气。”看到危机过去,安苏又小声地抱怨了两句。
“说说也不可以。”沐轻宸仔细的看着她,似乎要将她映入骨子中去,他的声音如春风般和畅轻柔,却字字不容拒绝,“安儿这辈子注定是我的人,也只能是我的人。”
安苏眉角跳了跳,脸色瞬时变得绯红,沐轻宸却像没看到似的,眼底流光清华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这一次,四国宴之后,绑也要把你绑回悠然宫。”
那样认真的眼神,明亮得如同在天边燃起火焰,好像已经相恋了几千年,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幸福的让人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以前那样淡雅从容都是骗人的,他霸道地想把她隔离世界,永远占为己有。
可这样的感觉不过一瞬,他精致的长睫在眨眼时轻轻的覆盖下来,再睁开仍是月华如玉地清雅温柔。
“衣服已经准备好了,放在你的房间里,挑一件喜欢地在宴会时穿。”
“嗯。”安苏低下头不看他的眼睛,刚才想说的话竟是一个也不记得。好在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暧昧尴尬的气氛,是侍婢在外询问是否要用晚膳。
每每在他身边,时间总快得异常,虽然她不怎么饿,不过找个借口逃出去总是好的,想着安苏已经吩咐下准备晚膳,看着沐轻宸嘴角勾起略带了然地笑意,红着脸哼了一声走出书房。
用过晚膳,安苏在房中对着明珠发呆,她本来是想多问一问茗羽祭司和茗羽言暮的事,被他那么一打断,竟然就这么忘了,而且这些日子她时昏时醒,半点情报也没问过,有些东西不知道,只怕会误了决断。
她怎么有种被隔离保护的感觉?
想到这里,安苏往后一躺埋在被衾中,无声的叹了口气,这些人,明明知道她不是那种需要百般保护的娇娇贵女,却还要瞒着她,该生气吗?可是更多是温暖的幸福感,绒绒暖暖的,一旦抓住了就再也不想放手。
外室轻声地推门声,安苏懒懒得侧了个头,看到来人又懒懒地转回去继续埋着,“我困了。”
声音闷着,朦朦胧胧得听不清楚,可里面微微得不满却表达地明显。
“又在多想了?”沐轻宸低笑一声,坐在床边撩了撩她的头发,“头发还是湿的,擦干再睡。”
“给我。”安苏才不理会,继续埋着头,只朝他伸出一只手。
“什么?”
“别装傻,明明解药已经弄出来了,干嘛不给我,欺负我没内力很有意思么?”安苏抬起头斜睨他一眼,声音闷闷淡淡得,像个孩子闹别扭嘟着嘴,小声地腹诽没让沐轻宸听到,明明为了瞒着她什么,连美男计也用上了。她刚才仔细反思了一下才有察觉,恋爱果然会让人变笨的吗?
“只能恢复五六层,对身体也有损害。”沐轻宸摇了摇头不赞同,拉安苏坐起身,任她恹恹欲睡的半寐着眼睛靠在他怀里,轻轻帮她擦着头发。
“璃乐策想杀我,你早知道,宁愿自己去也不让我恢复内力。”安苏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在他怀里蹭了蹭,声音低低懒懒的,“朱雀殿虽号称天下情报无所不知,好些机密却是查不出来的,你不怕中途出个万一,我…”
“没有万一。”安苏还没说完,沐轻宸抬手捂住她的嘴,皱着眉看着她微晕的脸颊,合着眼眸似乎已经睡着,眼底掠过一丝落寞,半晌又放下,“我知道了,明天再给你。”
“嗯。”安苏听到他的回答几不可见得点了点头,眼睛沉重地睁不开,费力地嗯了一声,竟然就这样在他怀中睡着了。
看她的样子,蛊虫的作用还很明显,可那份解药给她吃了,他就再也没有办法压制她的记忆,如果不给,只是璃乐策和王后两方的势力,便让人疲于应付,再加上伺机而动的茗羽言暮,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担心,每一种选择都是冒险,每一种选择都可能让他失去她。
“安儿…”皱着眉叹了一声,低着头任墨发散在她的颈肩,任由她清凌的香气四面侵蚀着神经,“你那么恨我,这次我又骗了你,我实在不敢想象,如果你想起来…”
胸口隐隐作痛,她那日冰冷的眼眸还在眼前,“别人都说,喜欢一个人,一眼就够了,可对你,无论如何去看,都只能得出得出厌恶的结论。”
字字在耳边逐渐衍生成缠绕的荆棘,他以为他可以不在意,可这些深入骨血的疼痛,每想一次都要将他坠入更窒息的黑暗。
茗羽言暮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能步步紧逼无往不利,可他不能阻止,甚至连赌的勇气也没有,只能用尽一切方法,卑劣地趁她失去记忆不断骗取承诺。
也许等她想起来的时候,一切可以不用像以前那样无法挽回。
曦光透过雕窗洒落一片,轻轻暖暖的朦胧亮光让安苏逐渐转醒,懒懒抬了抬眼,惊的差点喊出声来。饶是如此她也是半张着口,好一会才闭上。
他睡得很熟,精致俊逸的面容,只是轻轻的寐着,舒缓的眉目,即使睡着也这样矜贵优雅,散着的墨发与她的交织缠绕在一起,映着素白的里衣如锻如锦。
她忽然想起结发共枕席的句子,竟把先前的恼羞丢在脑后,心底温软地带起安然和归属,记忆里好像很少见到他睡着的样子,伸手抚上他微抿地嘴角,竟忍不住想笑起来,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难得没有安静清雅的笑意,摆出这幅苦恼的神色。
好半天才忍下笑,安苏深吸一口气,埋在他的怀中不想起床,脸颊红的都要烧起来,心里却像浸了蜜一样甜美的令人窒息。如果以后都这样在一起就好了。
宜言饮酒,与之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还在想着,放在她腰间的手臂渐渐收紧,安苏心里一顿,这么快就醒了?慌忙把眼睛闭上,全然忘记他现在完全看不到她的脸。
就这样过了一会,沐轻宸却再也没动过了,其实还没醒吧,安苏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他含笑的眼眸,“醒了?”
典型的明知故问,想要一拳打过去,却被他拦个正着,嘴角的笑意更深,额抵着额只有一个呼吸的距离,“如果安儿喜欢,以后就抱着安儿入寝好不好?”
“不知羞。”安苏侧过脸不看他。
“天地可鉴,我可什么也没做。”一句带着低笑的话响在耳畔,安苏已经红到了脖颈,“你倒是想。”
刚说完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是哪根筋搭错了才要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嗯,是很想,不过在娶安儿之前,只能占点小便宜。”沐轻宸还要在旁颇为赞同的点头。
安苏顿时被呛到咳个不停,好不容易止住了,他却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浅笑着吻上她轻启的樱唇,轻碾尝试的亲吻,细碎暧昧的温柔,连心底都要不可抑止地沉醉。
环住她纤腰的双手越来越紧,把她的气息温度全部束缚在身侧才能稍稍弥补心中的不安。她的唇清清凉凉像以前一样,只是他以前吻她的时候冰凉着没有任何回应,现在却晕红着脸,闭着眼睛,睫毛轻颤着如同扑翅的蝴蝶,有点害羞却情动地回吻着他,清柔的香气逐渐浓烈,迷离地半抬起眼眸,清眸似水,曳曳情深,她能这样看他,他已经觉得满足。
“少宫主,听说你跑到别苑住着了,我就来…”末尾不断拖长着消音,花殇傻兮兮地愣了愣,忽然抬袖掩唇呵呵地笑了笑,“我不是故意的,我什么都没看到。”
说着又笑了两声优雅地转身离开,这下全天下都要知道了,安苏瞬间恢复了理智,伸手想要推开沐轻宸,可他放开她的唇却还是抱着不愿意放手,“别理她。”
声音低哑中带着一点懊恼,埋在安苏颈侧平复着呼吸,好一会才长舒了口气,“若不是花殇来了,我就…”
听他这样说,安苏好不容易消下血色的脸立刻又烫地厉害,用力推开他坐起,扶起落到肩侧的里衣,抬起头见他宠溺深情的笑意,不由软下声音,“我要换衣。”
“嗯。”他答应着,却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安苏眉角跳了跳,叹了口气又重复一遍,“我是要换衣。”
“我知道。”他凑过去轻轻吻了吻安苏的眼睛,这才淡笑着将外衣递给她。
安苏才系好长带,沐轻宸已经换好了衣服,好笑地看着她手忙脚乱,帮她理好,见安苏还在短路的模样笑出声来,“这样像不像夫妻?”
“嗯?”安苏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然后红着脸侧过头,“有点。”
“安儿爱我吗?”
“爱。”她怎么觉得这个问句有点熟悉?
“不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放弃我吗?”
“嗯。”真的很熟悉。
“好吧,安儿要记得你说过的话,也要记得,我永远都不会放弃你。”
安苏终于想到这句对话出自哪里了,怎么会有这么记仇的人。
花殇在不远的院中假装望天,不时好奇地回头朝屋子看上两眼,见他们出来,顿时正经地回过头去,咳了两声又转过来,语气带着调侃的笑意,“少宫主、公子,我错了。”
安苏看也不看她一眼走过去,可顿了一顿又转身看向她若有所思,“其实多亏了花殇。”
花殇立刻朝沐轻宸望去,明明他是带着笑的,可她怎么都觉得危险呢….
“嗯,其实多亏了花殇。”沐轻宸抬了抬眼,仍旧优雅地笑着。
“反正少宫主和公子早就那什么什么…”
“什么?”这次换安苏挑眉看向花殇。
“私、定、终、身。”花殇回答得有气无力,她一定是犯了太岁,看到少宫主和公子那什么什么是不错,不过打断他们还是觉得无法原谅,这不报应就来了吗?
“谁和他私定….”安苏还没说完,沐轻宸已经打断了她的话,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眼睛却瞄了一眼花殇提醒,“再说下去安儿恼羞成怒,青龙城大概会热闹一阵。”
安苏刚要点头,却忽然反应过来,狠狠瞪了沐轻宸一眼,谁恼羞成怒啊。
“可一看到少宫主被好好爱怜过的模样我就…”花殇硬生生的把话吞回去,刚才公子说什么来着,青龙城….好吧,这种事随时可以嘲笑,不急一时。
念及此正准备识相地说两句好话,却意外地发现沐轻宸也微微红了脸,连声啧啧感叹,转了转眼睛低声说了一句,“宫里要办喜事了,我得回去准备。”
说完也不管安苏和沐轻宸的反应,风风火火又走了。
安苏望着那个火红的身影无奈地叹口气,“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应该是来送宗卷的,平日派个侍婢就打发了,今天倒亲自来了,安儿的面子果然要大些。”沐轻宸笑着回答。
安苏的眼睛一亮,“朱雀殿的宗卷?”
沐轻宸看着这个样子,忍不住笑话她一句,“明明你才是主人,怎么对自家的东西还这副表情?”
“自从回了邺都,我这个少宫主充其量也就是挂名的。”安苏郁闷的鼓了鼓脸颊,抱怨着看了沐轻宸一眼,“真把我当邺都娇滴滴的贵族小姐宠着了?什么也不让我知道。”
难得一见这样的表情,沐轻宸有些哭笑不得,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好了,再抱怨下去我都觉得自己罪无可赦了,书房里的宗卷,只要不误了四国宴,随你看多久都可以,这样总行了吧。”
安苏立即满脸赞同的点了点头,眸子通澈明亮,神采飞扬的模样如阳光般明媚,见沐轻宸一时怔愣在原地,眉梢带起得意俏皮的笑意,也不管他,直接朝书房去了。纹裳广带轻飞,回风旋舞般的扬起又落下。
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吧,不带任何掩饰,不理任何束缚,就像当初那个懵懂的小女孩,为了心爱的重樱不理子衿祭司的禁令,几次三番偷跑到王宫,受了罚也不知悔改,只是后来…
摇了摇头甩去那些陈旧的记忆,沐轻宸无奈的笑了笑,好像每次她这样对他不设防备的时候,他总是在算计着她,要是被她知道了,一定又要不依不饶的气下去。
书房里的宗卷都是四国宴列席者的所有资料,安苏挑选其中重要的一一翻看,可列席人员如此之多,饶是她匆匆浏览也用了不少时间,难得沐轻宸没有来打扰她,这么久连人影也没出现。
怎么又想到他了,安苏摇了摇头,把看完的宗卷放在另一侧,拿起另一份,这是当日宴会的布置,节目,还有上林苑狩猎的范围,守卫分布。
想不到这也弄来了,花殇现在的能耐越来越大了,安苏刚感慨一句,忽然觉得忘记什么事,对着那份宗卷眨了眨眼睛,忽然站起,表情变化了半晌才努力压制住磨牙的冲动。
她说他怎么这么大方让她随便看书房里的宗卷,平日推三阻四今天却连打扰也没有,这分明就是故意让她忘掉与小昕约好狩猎的事,拿宗卷盖住脸重新坐回位上。
果然,对某些人一点戒心都不能放下,安苏长舒了口气,脑中白光一闪,还有解药,这么重要的事,差点也被他糊弄过去。她现在警惕性变差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只想着谈情说爱,要是被花殇他们知道了,一个个又要笑个不停。
安苏想着又砰的站了起来,桌上的一堆宗卷被她碰到地上,她也不管不问,径自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