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不忙行了几日,并不见追兵,沐司寒也闲散到了极致,赶路如同踏青一般,为安苏扎扎针熬熬药治病,不时还寻些稀罕的物什逗她开心。
古代的街道与影视中并无不同,城池古朴简约,开始或许有些新奇,看的久了便失了兴致,安苏揉了揉酸痛的小腿,这个身体应该没受过什么苦,这才走了几日,便身娇肉贵的磨出水泡,脚踝也红肿得与小腿一般粗细。
咬了咬牙没有告诉沐司寒,只在他身边慢腾腾地跟着,这样又过了一个时辰,沐司寒竟带她来到先前路途中听过的云海南山。
云海南山山脉绵延,地势陡峭,山峰入云,周边山地尚好,可越加深入树木越是密集,四季浓绿不败,远望而去,即使是中午阳光猛烈之时,也遍体生寒。
山路崎岖难行,安苏紧抿着唇一声不吭,沐司寒也像看不到一样任她一个人落在身后,偶尔太陡的斜坡才会好心拉她一把,可越是艰难越是激发她的倔强,直到两腿都失了知觉,沐司寒才大赦般地告诉她到了。
忽然停下便觉得绵软无力,安苏努力撑起身体不让它有丝毫摇晃,脊背挺地笔直,眸色仍旧清澈冷寂,淡漠得望着笑着的沐司寒。
“小丫头,先把这个东西吃下去。”他眼中掠过赞赏,伸手递给安苏一颗红色的药丸,清浅的香气让人心神一提,安苏毫不迟疑接过吞下。
沐司寒伸手按下峭壁一处不起眼的凹陷,石门霍然打开,蔓延的凉气铺面而来,安苏不觉得冷,身体不断产生热量与之对抗。
洞里镶嵌了不少明珠,剔透晶莹泛出莹莹白光,四壁均结着厚厚的冰层,剔透的可以照出人影。
“小丫头,这些千年玄冰漂亮吗?”沐司寒得意洋洋地问出口,安苏没力气说话,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想当初我用了多少银子啊。”沐司寒又转换为痛心疾首的表情,其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安苏连一个表情都吝惜,慢吞吞走着,让沐司寒一个人在旁一个人演的兀自欢快,玄冰洞不长,百米的距离在沐司寒啰嗦中简单穿过,出了玄冰洞眼前便豁然开朗,大片的枫树林遮挡了全部视线,层林尽染,火红似血的颜色,配合着谷中的环境不显妖娆,反而多出几分悠然出尘。
沐司寒脚步忽然停下,安苏也站在原地不再动弹,懒懒地抬眸看他一眼,“师父怎么不走了?”
“我是看你不走才…”
“师父大人,前面的阵法小徒轻易可过不去。”眼前的枫林树木排列无序,安苏却直觉其中颇不寻常,沐司寒停下步子,便更加肯定了她的猜测。
“怎么知道是阵法?”他眼中带上一抹趣味,笑着看向安苏。
“这等死物。”安苏抬手遥遥一指,理所当然道,“不设阵法,还能有别的吗?”
“如果不是你没有约记,这个样子真的和她小时候一样。”沐司寒叹了口气,小声如同自语,安苏听得不清不楚,也不想多问。
枫林后是开阔的草地,因为秋季的缘故,浓密柔软的绿草此时已黄了大半,因为枫树四处种植,草地几乎要被飘落的枫叶铺满,远处是清澈的谷中河,有水道将河中碧蓝的水引入人工开挖的一处湖泊。
几处木屋临湖而建,错落有致,环顾四周,目力所及都是巍峨的高山,山顶隐在飘渺的雾中看不清晰,几处高山围在一起,形成这个隐秘之所。
倒是不错的世外桃源,安苏眼中不掩赞赏,让旁边的沐司寒乐着不知东南西北。
“师父这次回来地好早。”十几步距离外的少年如温玉般儒雅和煦,温暖的阳光恣意散漫在月色的合身长袍上,长长的黑发用玉簪简单束起,嘴角挂着淡雅的笑意,见安苏望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宸儿,这小丫头现在是你小师妹,不用生分,反正你也听过不止一遍,以后要好好照料她。”安苏的个子还矮矮的,沐司寒稍稍提手就可以拍着她的脑袋,柔软的发丝在他的蹂躏下蓬乱如同杂草,安苏躲开半步白他一眼,听着他热情地朝少年介绍,“在居所里这丫头叫安苏,你随便唤她就好。”
“安儿。”少年淡淡的微笑,没有刻意的亲近与疏离,只有清雅温润得声音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安苏点头应下,开口喊了声师兄,尽管是一贯清冷的语气,却因为未好的风寒带着软糯的鼻音,听起来闷闷地可爱。
“好了,宸儿先带安儿去休息吧,这丫头累坏了也不肯吭一声,现在恐怕站着都是硬撑的。”沐司寒说着贼贼地笑起来,那笑容安苏怎么看怎么刺眼,吸一口气正要说些,他却识相地溜之大吉。
心中微有气闷却无处发泄,安苏恼着咬了咬下唇,却被上前的少年轻轻牵起微凉的手,温暖的触感让她指尖一颤,垂下眼眸不知自己为何没有下意识挣脱。
“累了?先睡一会还是吃些东西。”少年半蹲下身温柔看着身边的女孩,见她不不肯说话,笑了笑道,“你的手冷成这个样子,又过玄冰洞,不好好休息风寒可是会加重。”
女孩却啪地打开他的手,退后两步避他如同瘟疫,“我知道了…”低着头声音轻颤着略带歉意,“对不起,方才…我…”
结结巴巴不知如何解释自己的举动,明明是想要多靠近一点,明明是喜欢他身边的味道,可心里却对自己的依赖信任厌恶到极致,理智反应前身体便先做出动作,少年如玉的手上红痕清晰可见。
“没事,安儿的力气不大。”少年似乎能看透安苏心中所想,将那只手背在身后不让她看到,平和的语调出言安慰着,眼中是不变温柔,“沐轻宸,我的名字,随你喜欢怎么叫都好。”
安苏抬起头眼神迷茫地看着他,声音不受控制似的从唇间溢出,“宸哥哥。”
少年听到安苏的称呼嘴边笑意更甚,抬手替她拭去眼中晶莹的泪珠,动作熟悉自然,好笑着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为什么…明明都已经下定决心忘记你了。”微弱的声音拖着喉咙的沙哑,清澈的眸子带着朦胧地无助,定定地望着他,却又不断后退着逃开,“被毁无数次的誓言,如果真的有报应,地狱应该修建到第几层?”
“安儿。”沐轻宸第一次遇到这种毫无头绪的情况,莫名的歉疚与心疼让他不敢靠近女孩半步,只能低下声音,几乎用上恳求的语气,“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安苏摇了摇头,努力想除去脑中轰鸣的声响,昏沉中不知自己说了什么,头要炸开一样的剧痛,后脑沉积的血块被摇散似的四散脑中,眼前一黑,便失去所有意识。
沐轻宸急忙上前接住安苏倒下的身体,她的眼角还不断有泪水滑下,眉间紧缩,连昏迷也极不安稳,小手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襟不愿松开,口中不停地呢喃,“绝对不会原谅你….”
一如既往的傻丫头…
忽然浮在脑中的想法让他不明所以,极其宠溺的心理霎时被浇的冰凉,一如既往?怎么会用上这个词,他以前又不认识她,只是偶尔听大师兄璃乐宣提起有些印象,平日也从未记在心上,难不成…
将安苏抱回房间,小心地将她安置在床上,因为前襟还在安苏手中的关系,不得不微俯着身一指一指掰开,奈何这丫头实在倔强,攥得指节都泛起青白色,仍不肯放松半分,脑袋不安分地摇着,像是怕他离开。
忍不住叹了口气,在她耳边轻轻说一句,“安儿,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
前襟稍松了几分,却还是没有放开,沐轻宸忍不住笑起来,眸中温柔更甚,“以神之名起誓,我不骗你。”说着轻轻握住安苏的手,感觉她逐渐放松。
圆滚滚的手腕放在手中可爱异常,沐轻宸仔细打量一番安苏的面容,是个倾城祸国的坯子,只是尚未长开,残留的婴儿肥让她可爱软糯居多,闭上那双薄凉冷清的眸子,整个人乖巧得如同街边捏出的白面娃娃。
等了好一会,安苏才呼吸绵长地沉入睡眠,沐轻宸为她仔细把了脉确定没事,才将她的手安置在被中,离开屋子掩住房门。
门外持剑的少年正按住剑柄,冷漠如同寒冰,见沐轻宸出来,才开口简短地问上一句,“她如何?”
“太累了才睡下,身体虚弱得厉害。”沐轻宸嘴边仍是温雅闲逸的笑,随意地坐在木屋的台阶上,阳光照在身上温暖而舒适,“看大师兄的样子,师父又做了什么叫你为难?”
“公冶贵妃。”简短的回答让人摸不着头脑,沐轻宸却听得明白,唇边的笑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可仔细看过去,又觉得幸灾乐祸只是一瞬的错觉,“璃乐陛下是怎么得罪了师父?若是为了里面那个小家伙,那陛下可有得头痛了。”
“麻烦。”璃乐宣不耐地说了一句,不知是说里面的安苏,还是说沐司寒与璃乐策的纠葛。
“不麻烦,以后都不用费功夫去采那些药草研药了,何况公冶贵妃撑不下去,宫里的娘娘们不是要乐得庆祝去。”沐轻宸浑不在意地说着,察觉身边的少年眉头皱起,冰寒之气更甚,笑笑补上一句,“当然,王后娘娘除外。”
对方冷哼一声不予置评,沐轻宸低下头抚平前襟的皱褶,语气平淡不起波澜,“真是痴心的君王,大师兄你说呢?”
“是他过分。”璃乐宣难得话中多了几个字,漠然地语气冷硬异常,“那种替代品也值得?”
闲散地闭上眼睛倚在栏杆上,不知为何,璃乐宣对屋中那个女孩的在意让他莫名有些妒忌,也不喜欢他口中亲密地唤她然儿。“君心难测,大师兄作为四殿下,也应该好好学习。”
“是吗。”璃乐宣冷声回他一句。
“不是吗?”沐轻宸反问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