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叩谢皇恩!”
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四周响起,膝盖硬生生砸到地上,钻心的疼似是传遍了全身。
沐兆儿就在这样的疼痛中猛然惊醒。
“给公主请安,公主万福。”
一屋子丫鬟看到沐兆儿起床,纷纷下跪请安。
一个个陌生的面孔,一声声请安的声音,沐兆儿茫然的望着自己房间里的一切,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原来刚刚的那个梦……不是梦。
“妙梦呢?”沐兆儿压下心里涌起的酸涩,向四周望了望。
“小姐,妙梦在呢,在给小姐整理行李。”
妙梦从人群中探出头,一脸的笑容比窗外的太阳还要耀眼,显然对于沐兆儿被册封为公主的事情,她要比主人公更加兴奋。
沐兆儿顺着声音找到了人,又看着即将挤满整个屋子的丫鬟,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这些人都是皇上赏赐给沐兆儿的,因为她要代表未朝出使央国,所以下人的规格比公主还要高一些。
“你们都退下吧,留妙梦一个人就行了。”
“是。”
“小姐,你干什么把他们都打发走了。”看着那些丫鬟们纷纷离开,妙梦一边服侍沐兆儿起床,一边不满的说道。
“怎么,有了几个手下,就不愿意亲自服侍我了?”
妙梦自小跟着沐兆儿长大,又是她的贴身侍女,这些丫鬟来了之后,自然就跟着妙梦做事。
“小姐真是冤枉人。”妙梦见沐兆儿这样说,脸上更是不满“这些日子事情多,妙梦是怕一个人伺候不过来,委屈了小姐。这一片苦心反倒让小姐糟蹋了。”
沐兆儿身体里的灵魂来自现代,根本就没有什么主子仆人的规矩,只要台面上过的去,私下也就没怎么要求过妙梦,久而久之,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妙梦也就习惯了这样没大没小。
“什么时候养成这么大脾气了,我和你逗着玩呢。”沐兆儿看着妙梦一脸委屈的样子,笑了笑说道“好了,你刚刚在干什么?”
“对了!”沐兆儿一提,妙梦突然想起一件事,转身从梳妆台拿过一个盒子“我刚刚在收拾小姐的首饰,可是这些拿不定主意,小姐看看要不要带着?”
盒子打开,最先入眼的是一个银色的镯子,银光闪闪,镯子上刻着的花纹展现着一种神秘的美丽,沐兆儿像是受了蛊惑一般,拿起镯子,紧紧的盯着它。
“兆儿,央国与未朝,一北一南,此次去,也不知你能否适应。”
那是沐兆儿被封为公主的当天晚上,她心事重重,一闭上眼易风的冷漠,太子的幸灾乐祸不停的在眼前变化,辗转难眠时,镇北王妃敲响了她的房门。
“娘,兆儿已经长大了,懂得照顾自己了。”
“真的长大就好了。”
王妃的语气无奈中又带着几分训斥,让沐兆儿想到了晚宴上所发生的一切。
“娘,对不起。”王妃抚着沐兆儿的头发,她顺势依了上去。
王妃很喜欢抚摸沐兆儿的头发,沐兆儿也很喜欢被王妃这样摸着,柔柔的动作总是能让她感觉到王妃浓浓的母爱。
“兆儿,我的兆儿长大了。”王妃藏下一声叹息,望着窗外的月光,温柔的眼眸竟是湿润润的“兆儿,你这一去,你我都明白个中深意,娘也没有什么好给你的,想了半天,还是决定把这个还给你。”
还?沐兆儿有些不解的看着王妃放到她手里的镯子,银色的镯子在月光下散发着幽幽的光芒,似是在诉说一件过往。
“娘,这是?”
“这是你五岁来王府时,藏在你随身荷包夹层中的。”
银色的镯子像是通了电,让沐兆儿浑身一颤。
她注意到了镇北王妃的用词,难道……沐兆儿缓缓抬头,王妃脸上依然是那副和蔼可亲的样貌,这又让沐兆儿不敢轻易肯定自己的猜测。
王妃嘴角含笑的看着沐兆儿,眼神却又涣散的似是望着另一个地方。
“你知道吗,看到你一点点的长大,我总在想,我的兆儿如果还活着现在是不是也想你一样,头发又长又漂亮,个性表面乖巧,实则调皮又不听话。”
最喜欢的抚摸此时变成了地狱的审判,手掌的温暖变成炽热的烙铁,灼烧着沐兆儿的心,让她再也没有半分怀疑,王妃真的什么都知道了。
穿越前,她的母亲心中只有工作,根本就没有和她真正相处过,再加上最后把她作为公司政治的筹码,几乎让她直到死都不知道什么叫母爱。
进入王府后,王妃的关心与爱护让沐兆儿第一次体会到被母亲呵护的感觉。她受宠若惊的同时,更是倍加珍惜这份意外的亲情。
可是现在,王妃知道了一切,是不是意味着这份亲情到此为止?王妃对她的关爱是不是再也不会有了?
沐兆儿拼命摇头否定心里的恐惧,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下跪在王妃面前。
“兆……我骗了王妃十几年,对不起,还望王妃原谅。”
沐兆儿想像以前做错事一般在王妃面前撒娇,但此时一切都已捅破,王妃不会再把她当女儿看了,所有的情绪,也只能化作最礼貌的语言。
一句“王妃”生硬而又疏离,让镇北王妃浑身颤了颤,闭上眼,一滴清泪伴着一声叹息滑落,骗了自己十几年的梦终于还是结束了。
“我说这些不是要向你问罪,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王爷的主意。”王妃用手帕擦干泪水,扶着沐兆儿起身“虽然你不是我的兆儿,但十几年的相处,我早已把你当我的女儿一般,我还是希望你喊我一声娘。”
王妃看着她时,嘴角依然带着让人心安的笑容,眼眸中的悲伤后面也仍然是她熟悉的慈爱,沐兆儿睁大双眼,仿佛这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
她以为王妃会恨她的,毕竟她骗了王妃十几年,毕竟她占了她女儿的位置,她真的可以原谅自己吗?
“娘?”
沐兆儿小心翼翼的唤着,像是怕惊醒了一个梦,但这声叫过后,梦没有醒,王妃还在,王妃的笑容还在,眼泪就在这个时候模糊了双眼。
“娘!”沐兆儿叫的更大声,将王妃抱的紧紧的。
“好孩子,我的好孩子。不哭。”王妃用手帕擦干沐兆儿的眼泪,却任由自己的泪水继续流下。
沐兆儿缓了好久才慢慢平复了心情,看着王妃,一咬牙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惑“那,娘,你……第一眼看见我,就知道我是假冒的?”
王妃微微点了点头“从你踏入门厅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自己生的孩子自己怎么可能认不出来,虽然三年未见,但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啊。”
当年真正的沐兆儿因体弱多病,两岁便被送入山上治病,可是三年的救治依然没有让她躲过死亡的命运。于是镇北王便在乱葬岗找到了沐兆儿,那个正好灵魂穿越以致让这具身体的主人又再次复活的她,后来就将她带入了王府,顶替沐兆儿。
“娘,爹也是好心,她是怕你丧女心痛,才会找我来冒充的。”
王妃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不过她的话倒是提醒了王妃,她握着沐兆儿的手嘱咐道“这件事既然你爹不想提,我也不想让他知道,在你爹面前不要说起。”
“兆儿明白。”
得到沐兆儿的保证,王妃满意的笑了笑,又重新拿起镯子“好了,不说那些陈年旧事了,来看看这个镯子吧,这是藏在你荷包夹层里的,我想,要不是我无意发现,也没有人会注意到那个普通的荷包。”
沐兆儿对王妃说起的荷包倒是有些印象,当时自己醒的时候,这个荷包一直攥在手中,她觉得这一定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很重要的东西,为了表示自己占了她身体的愧疚,她也就收藏起了那个荷包,但也没有仔细观察过。
不过,确如王妃所说,她随身的那个荷包,就连当时一点绣工都不懂的她都知道绣的实在不怎样,又何况它脏的要命,她也就从没把心思放在上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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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柜子里有个红色旧荷包,你放到那里……带走吧。”
思绪回转,沐兆儿把镯子交给妙梦,心里复杂的难以形容。
本以为自己是看戏的人,殊不知自己才是戏里的人。原来,什么都不知道的只有自己。
“那其他这些呢?”妙梦又瞧了瞧盒子里其他的首饰。
“你看着办吧。”
“这怎么行,我们这一去,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呢,当然……”
妙梦嘴快,话一出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赶紧闭嘴。
沐兆儿愣了愣,看着妙梦好半天,才缓缓开口说道“妙梦,陪我去外面走走怎么样?”
春日的阳光和煦,院里的桃树早已开了满树,微风吹来带着淡淡的香味。
沐兆儿回头瞧妙梦,她自知自己说错了话,低头安静的跟在沐兆儿身后,再也不敢开口。
妙梦的皮肤很白,阳光下更是如脂一般细嫩,眼睛上的睫毛因低着头显得更长更好看,这么多年竟没有发现,妙梦也是个美人胚子,甚至比沐兆儿都还要漂亮几分。
沐兆儿暗暗自责,这些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只考虑过自己,竟忽略了还有个人要和她共同面对这一切。
“妙梦。”沐兆儿一只手有意无意的摆弄着一棵低垂的桃花树枝,一边说道“我记得你和我同岁?”
“是,妙梦比小姐小三个月。“
“三个月?“沐兆儿心里暗暗算着”那仔细算起来,你跟着我时才四岁,还没有过五岁生辰?“
妙梦不知沐兆儿是何心思,再也不敢多嘴,只轻轻点了点头。
沐兆儿回头看着妙梦,心里一阵黯然。面前的丫头从小就和自己在一起,不知不觉竟习惯了有她陪着,如果没了她,自己会不会不习惯?
“妙梦,此去央国可能生死未卜,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让你娘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过自己的日子去吧。“
“小姐,你不要妙梦了?“一双大眼睛带着恐惧的看着沐兆儿,妙梦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跪在地上”小姐,妙梦错了,妙梦以后再也不多嘴了,妙梦这就惩罚自己。“
“哎,你这是干什么。“
一个脆生生的巴掌声听得沐兆儿心里发颤,立马握住她的手,刚刚还赞叹的白皙皮肤瞬间就起了红印。
“我又没怪你,你这是干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些天来我从来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爹和我说的话我都告诉你了,如此危险,我却忘了问你,是否愿意和我一同冒险。“
“小姐待妙梦如姐妹,甚至连这么大的秘密都没有瞒着妙梦,小姐真心相待,妙梦又怎能在这个时候抛弃小姐。今生,小姐不论去哪,妙梦必随之前往。“
妙梦一脸坚决,如此正式的神态还从来没在妙梦这个鬼灵精怪的丫头脸上出现过,沐兆儿心里既感动又好笑。刚要开口,却因不远处那一袭白衣长袍愣住了神。
再开口,竟只剩下两个字。
“易……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