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三月二十三,这一日乃天妃娘娘的诞辰,这一天是八闽之地的老百姓们每年都会欢庆的热闹节日。天妃又称天后、妈祖,乃是福建沿海历代百姓信仰供奉的神祗。船工、海员、旅客、商人和渔民出海之前都要进天妃宫祈求天妃娘娘保佑,在船舶上还立天妃神位供奉。以祈求诚心感动神灵,保佑自己一路平安。
晋江县城的大街上人流如织,老百姓们挎着竹篮带着香蜡往天妃宫汇聚而去,连平时里甚少的少妇、少女们也没了往日的羞涩与顾忌,落落大方地携友呼伴出来为丈夫、为亲人烧香祈愿,给热闹的节日增色不少。
泉州天妃宫,位于东城区的天后巷,始建于宋庆元二年,占地面积约十三亩,建筑面积五千多平方米,庙内有大殿、后殿、山门、戏台、钟鼓楼、东西长廊、梳妆楼等多处建筑,占地极广,整个天后巷都是宫殿的面积范围。
天妃宫外尽是乌泱泱一片人头,庙里面极为广阔,但外头的庙门却是很小,许多百姓都需排着队进去烧香还愿。
人群太过拥挤,庙祝带着杂役出来维持秩序,这时吵杂的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阵尖叫,庙祝顿时心里一紧,心想该不会是太过拥挤踩伤了人命吧?这种事情很是常见,庙祝每年都会见到这么几回,他早就想扩建一下庙门,无奈兜里没有银子,这天妃宫可不像佛寺一样可以收取香火钱,每年靠衙门拨的那点银子救济只能维持庙里的正常开销,想要大兴土木是不可能的。
“让开!让开!”庙祝心急如焚地拨开人群,带着杂役朝尖叫声响起的那地方挤了过去,要是闹出了人命他这饭碗就要砸了。
人们听见尖叫声发生骚动,不待庙祝喊叫便将那尖叫声发生的地方空了出来,只见一个满脸通红的少妇伏倒在地上,抽噎垂泣。少妇的衣裙撕破了一道口子,头发散乱,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刚刚这少妇为何尖叫出声。
见状,庙祝稍稍松了口气,还好没有践踏死伤的事情发生,不过随即他便怒上心头,居然有人敢在天后娘娘的庙前做这等亵渎神灵的龌龊勾当,叫庙祝情何以堪?这要是处理不好,篓子可能比踩死个把人儿都要严重,不把耍流氓的那厮揪出来,天妃宫的名声可能不保。
“都给我别动,大伙给我瞧好了,谁要是偷偷离开便出声提醒,今天不把这亵渎神灵的狗东西拉去报官治罪,我蒋成贤誓不为人!”庙祝有理由愤怒,他靠打理天妃宫养家糊口,在天妃宫门前出了这等败坏风纪的事情无异于砸他饭碗。
老百姓们也非常愤怒,眼睛瞪了溜圆,四下扫视着自己周围的异动,配合庙祝捉拿淫贼。
“这位夫人,是谁轻薄于你?你且站起来指认他,有大伙为你撑腰,衙门为你做主。”庙祝走上前弯下腰来对那伏地垂泣的少妇说道,他不便去搀扶。
听见庙祝的话,少妇抹了抹眼泪站了起来,她虽然羞愧难当,但却也不想叫坏了自己名声的混蛋逍遥法外。沿海之地的女子便都是如此,外柔内刚。
在庙祝的陪同下,少妇走入人群之中,细细辨认那耍流氓的淫贼。走到一白衣青年身前时,少妇顿住了脚步,细细打量了几眼便满脸怒容,指着那白衣青年恨声道:“就是他!”
被少妇指认的那白衣青年锦衣华服,面相白净,手持折扇,腰佩美玉,身边还有两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护卫,一看便知是权贵子弟,看着不像是泉州府人士。
庙祝本来怒气冲冲,如今见少妇指认的那人看样子身份不凡,他不禁气短了三分,心中暗暗叫苦。他本以为肇事的是个泼皮无赖罢了,谁曾想竟是个得罪不起的权贵子弟,叫他好生苦恼,两边都开罪不起。
“你没看错吧?真是这位公子轻薄于你?”庙祝见那白衣青年衣冠楚楚,相貌堂堂,不像是登徒浪子,他有些不信地问少妇。
“就是他没错,他便是化成灰我都认得!”少妇言之凿凿,愤怒地瞪着那白衣青年,若不是其身边有两个壮汉护卫,少妇说不得要冲上前去挠他个满脸开花解恨。
“……那好,这位公子你有何话说?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劳烦跟在下去县衙一趟。”挣扎了许久,庙祝决定替少妇说话,他语气有些生硬地对那白衣青年道。
那白衣青年闻言不屑一笑,轻摇手中折扇,颐指气使地道:“一群刁民,本公子何曾做过这等龌龊事?你们不过是欺我外来想敲诈勒索而已,本公子可不吃你这一套。”说着,那白衣青年下巴一斜,两个身材魁梧的护卫挡在身前,冷冷地盯着庙祝。
白衣青年死不认账且倒打一耙,把那少妇气得嘴唇直哆嗦,说不出话来。
庙祝怒了,一个外乡人居然敢在晋江耀武扬威,飞扬跋扈,这叫脾气狂爆的闽人如何能忍?庙祝也不再顾忌白衣青年的身份,他冷眼盯着白衣青年的两个护卫,对着身边的杂役道:“去衙门报案,让捕快前来锁人。”
一名杂役闻言匆匆去了,白衣青年脸色微微一变,似乎也有些忌惮官府,他朝着两名护卫使了一个眼色,想要溜之大吉。护卫们明白主子的意思,带着白衣青年想要挤开人群远离这里。不想人群中的老百姓们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三人,挡在他们面前一点让路的意思都没有。
“反了天了,你们这群刁民还不给本公子滚开?知道本公子是谁吗?!”白衣青年见跑不掉,气急败坏地大喊。
“不管你是谁,今天都要将你这厮拿去官府治罪!”庙祝见民心可用,底气顿时足了起来,义正言辞地大叫道。
经庙祝这么一撩拨,老百姓们的情绪顿时高涨,目光跟刀子一般割在白衣青年身上,让其浑身不自在。
人群中的一角,四个肤色黝黑的汉子围成一个圆圈,头戴网巾,着一身皂色圆领衫的秦臻站在中央,看着人群那边的闹剧。他身边站在孔胤椿孔大公子,也饶有兴致地欣赏对面的一场好戏。
“秦兄,对面的那厮好生张狂,可是你泉州本地的世家子弟?”孔胤椿有些不爽地问秦臻,他最讨厌有人比他还猥琐、还下流、还嚣张,这要是在山东被他瞧着,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顿暴打,天王老子都拦不住他。
不过这是在泉州,不是在山东,轮不到他孔家一手遮天。孔胤椿虽然纨绔但却不傻,在别人的地盘还是要低调一点,是以他这样问秦臻,如果那厮不是泉州本地人,孔大公子说不得要出出一口闷在胸中的“不平”之气了。
“不曾见过,想来不是,也许是别的省份赶来参加‘靖海大会’之人带来见见世面的后辈……万山兄你问这个做什么?”秦臻装作不解地问孔胤椿。
听了秦臻的话,孔胤椿放下心来。听秦臻说那白衣青年是来参加靖海大会的,孔胤椿心中的不爽更甚。靖海大会的成股有限,他孔家得跟一大帮子对手竞争才能份上一杯残羹,如今见了对手更是分外眼红,不把这厮收拾了一顿不足以平息孔大公子的怒火。
“秦兄,你这几个手下可否见在下一用?”孔胤椿跟秦臻打商量。
“万山兄你要做什么?”秦臻心中暗笑,他道:“你可切莫胡来啊。”
“秦兄放心,在下不过是看不过那厮下流张狂的模样,给他一点教训教他怎么做人罢了,秦兄放心,在下心里有分寸,不会闹出大乱子的。”
“嗯……如此也好,万山兄便代我泉州百姓教训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外乡人,叫他知道知道在泉州府由不得他放肆地胡作非为。”秦臻装作沉吟了一声,而后点头同意。
闻言孔胤椿大喜,他带着神色激动地带着秦臻的四个手下往人群对面去了,客场作战给了孔胤椿极大的刺激感,扬威泉州就在今日。
“让开让开,都给本少爷让开。”孔胤椿前面有四个壮汉护卫开道,面有得色。这四个护卫都是金门所百里挑一的精兵强将,比他以前带着家奴上街的感觉要来的爽快太多了。
人群被孔胤椿带着四个护卫挤开了一条道路,那白衣青年正着急无法脱身,想着是不是让护卫打出一条路来,可是见周围数以百计的愤怒眼神,白衣青年胆怯了。正急得上火之时,白衣青年见状神色一喜,对着孔胤椿拱了拱手,谢道:“多谢兄台援手,小弟铭记在心,来日定当厚报。”说着,白衣青年带着两个护卫一刻也不敢多留,急匆匆要走。
白衣青年想走,孔胤椿却是冷冷一笑,他一抬手,四个护卫挡在前路。白衣青年脸色一僵,有些恼怒地看向孔胤椿:“兄台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替你爹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人面兽心的畜生!”孔胤椿满是笑意的脸下一刻便露出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