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言舒点头,“那想必二姐姐和三姐姐也都不在家了吧。”
宁儿突然瞪大了眼睛,道:“北橘诗斋可不是人人能去的!”
言舒怔了一下,自己随便一句话没想到这丫头反应这样大,不禁有些尴尬,因为她恰恰也是这人人中的一员。
宁儿随即也意识到了自己失言了,忙道:“当然,四姑娘刚回来,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姑娘若要找二小姐尽可以过去的,她没有出门。”
宁儿这话是明指言芊不在受邀之列了,言舒再要提就不好看,直接道了辞。
出了言绯的院子,小裳忍不住啧啧道:“果然是有其主就有其仆,小姐你瞧瞧这宁儿,可真张扬得厉害。”
言舒笑笑不在意道:“不用管她,我们先回去吧。”
“哎,不去二小姐那儿吗?”小裳好奇道。
“我本来也没打算去啊,再说了,你觉得这会儿她心情会好吗?”
“这倒是。”
回到自己的院子,却发现小慈已经回来了,正躲在屋子扇风呢,倒比言舒还要舒服些。
“哟,小慈姑娘竟回来了么?”小裳故意捏着嗓子道。
小慈给言舒请了安道:“小姐您可别跟小裳似的误会我,我是帮您打听事情去了。”
言舒顾不得其他,先灌了两大碗凉汤微微去了暑热才道:“喔,都打听到什么了?”
“往年三小姐生辰都是请了在齐都相熟的女孩来家里玩,一同聚一聚就算了,受的礼物呢也不外是些胭脂水粉首饰器物的,不过二姑娘因为绣活做得格外好,三姑娘每年都只收她做的绣活。”小慈道。
言舒叹了口气:“确实是些女孩家寻常用的东西。”不过这些东西言舒还真没多少,她在通州之时,又没有母亲在身边,谁会教她穿着打扮之事呢,不过是得体就罢了。
“小姐何必叹气,”小慈安慰道,“这些东西哪里都有买的。”
小裳哼了一声:“你倒说得轻巧,寻常东西三小姐会看得上吗?”
言舒忧郁的正是此时,寻常东西三姐必定看不上眼,不寻常的她亦无多余银两去置办。从通州到齐都,她倒带了不少书册画卷,都是师父在她临行前赠的。这些年她日常所用都是父亲在通州置办的一些产业以及京都送过去的利钱,通州的产业在师父手里,她手上的闲钱在路上花了不少,如今真是没多少了。
到了傍晚,家里出了一桩事。言绯出门坐的那架马车在回程里坏掉了,那马车夫也是个不济事的,竟自己带了小厮回来报信,把言绯和丫鬟扔在那街上不管了。等府里得了信,再派人去时,哪里还有小姐和丫鬟的踪迹。这下里可把吴氏急坏了,偏偏秦瑞也不在家里,得用的下人全被派出去找人,连老太太都惊动了。
一大屋子的人都坐在福寿堂里等着,明氏不断地安慰老太太。孟姨娘也说:“是啊,绯姑娘一贯稳重,从家里到祥西胡同也没有多远的路,说不定很快就能回来了。”
老太太闻言狠狠瞪了她一眼,道:“我看你也不安好心!”
闻言孟氏脸色立即就变了,立即跪了下来,红着眼一脸委屈道:“老太太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怎么会不喜欢绯姑娘好呢,在我心里她和芊儿都是一样的,我心疼还来不及。”
“我呸——”吴氏此时重重唾了她一口,一脸狰狞道,“我绯儿是嫡出的长女,跟你女儿算什么一样!”
言舒坐在角落里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说实话她也不明白孟姨娘一开始所说的话如何不安好心了,而吴氏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言言芊庶出不如言绯。
如此到了天将黑时,言绯自己回来了。整个人精神也不错,只是说走了远路,脚上难受。原来言绯等了许久不见车夫带人回来,便和丫头们找了天近便的小路走回来了,这才和出去找人的家丁错过了。女儿确实无恙,王氏这才放下心来,只是近期怕也是不会再让言绯出门了。
言芊此时也扑通一声跪在了老太太的面前,眼眶里蓄着满满的泪水,却还强自抑住,哽咽着道:“祖母,孟姨娘说了什么错话该怎么罚都是她的事情,只是言芊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姐姐收了邀请去祥西胡同也好,马车坏了也好,言芊都只有为姐姐担忧的心,若不是生为女儿身,言芊这会儿断出去寻姐姐了。言芊自知样样不如姐姐,但这些年言芊是把母亲当做自己唯一的母亲看的,如今母亲说出这样的话来,言芊不敢说什么,想来是言芊平日里做得不好,哪里惹母亲生气了,请母亲直言就是,要打要罚,言芊必定受着的。”说完她给老太太磕了三个头,又跪着移到吴氏面前。
吴氏因她这一番举动,定在原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天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咳了一声,缓缓道:“芊儿你不必伤心,你母亲是为你姐姐急糊涂了。她也是你母亲,待你和绯儿自然是一样的。”
这时一直坐在明氏身旁,稳定如山的言菱突然起身,冷笑了一声,道:“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谁从谁肚子里钻出来的,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
言舒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瞪大了眼去看言菱,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这位三姐人长得漂亮,又总是笑呵呵的,虽然骨子里高傲了些,但言舒断没有想到她是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的人。她这话一出,整个花厅简直是鸦雀无声,就连原本低声啜泣着的言芊也挺了下来,呆呆的看着她。
“菱儿!”明氏重重的叫了一声,脸上满是责备。她这一声打破了花厅的僵局,所有人又都回过神来,吴氏仍旧是愤怒和担忧交织;而言芊也终于由啜泣发展为哭泣了;只孟氏还跪在原地,低埋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言菱刚刚那一番话不仅仅是讽刺言芊,更是等于抢白老太太。言舒原以为老太太会恼,但只见她略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不知是习惯了言菱的这等作为,还是真的赞同她所说的话。
如此到了天将黑时,言绯自己回来了。整个人精神也不错,只是说走了远路,脚上难受。原来言绯等了许久不见车夫带人回来,便和丫头们找了条近便的小路走回来了,这才和出去找人的家丁错过了。
回到自己房里,言舒一头栽倒在床上,忍不住感叹:“秦府果然家大业大,每一日都过得这般精彩。”
小裳听了一乐,不说话。
“小姐,你知道北橘诗斋是什么地方吗?”小慈凑上来神神秘秘道。
“不是个诗斋吗?”
“是个诗斋而且是个只接待女客的诗斋,不过它在祥西胡同,那地方,啧啧——”小慈话说了一半,卖起了关子来。
言舒笑了一声,也不说话。
小慈等了一会儿,见言舒和小裳都没有要接话的一声,有些讪讪的接着道:“我听二小姐那边的人说,祥西胡同里边,尽是一些书斋啊诗斋啊还有茶楼,总是是专供那些读书人谈诗作对的地方。”
听到这儿,言舒也明白了,既然是读书人聚集的地方,就必定有不少青年书生,所以说孟姨娘的话才会惹恼了老太太,也不知她是不是故意只提祥西胡同而不提北橘诗斋的。
“既然这样,那怎么还有人去那北橘诗斋,这可有碍名声啊。”小裳疑惑道。
“人家驾着马车,呼啦啦就过去了,谁看得见什么。”小慈道。
“那倒是,”小裳点头,“那三小姐,她怎么反而不去呢。”
小慈嘿嘿一笑,掰着手指说:“大小姐绣工一般;二小姐不通诗文;三小姐嘛,听说她的字写的不好,但凡要写字的地方她都不乐意去的。”
“不会吧。”言舒有些不敢置信,要知道三叔秦瑜可是颇有才名的文官,怎么会不教好自己女儿呢。
“是真的。”小慈振振有词道,“三小姐念书聪明,诗文做得也好,但就是一手字,怎么练都是那样。”
小裳撇撇嘴必以为然道:“说得好像你亲眼见到了似地。”
“这个——”小慈无话可说了,“我自然没见着,但无风不起浪,总有些根据的吧。”
小裳不理她,一脸认真地对言舒道:“小姐,您还是赶紧把绣活做好是正经的,您的绣活也不怎么样。”
第二天一大早言舒去给老太太请安是,意外地在门口发现二房女眷的丫鬟都到了。言舒自己并没有比之前晚,那就只能是她们早到了。小福守在门口,看到言舒冲她打了眼色,言舒忙应了。又理了理自己的一身行头,打起精神进去。
大姐言绯居然跪在屋子的中央,言舒这才明白,昨日的事情还不算完呢。待明氏带着言菱到了后,老太太终于开始训话了,这次意外虽然不能全怪言绯,但她自作主张和丫鬟走小路却是很危险的事情。老太太细数了言绯的过失,又把话头转到言舒三人身上,算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意思,三人也都规规矩矩的应了。今日言菱没再发什么惊人之语。
老太太对言绯的惩罚是抄佛经,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才能出房门。
言芊为言菱准备的生辰礼物仍旧是一件绣品,绣图为花蝶盘长,虽说这绣图老旧了些,但寓意却是极好的,而且言芊将其中做了一些改动,虽然仍是由牡丹、蝴蝶和盘长纹组成,但样式却新了不少,且她绣工出众,绣出的蝴蝶极为别致,牡丹花的花蕊加了几缕黄丝,又添几分灵动。
“哗”言舒忍不住惊叹出声,“芊姐姐的绣活果然出众,这幅花蝶盘长绣得栩栩如生,真叫人叫绝。”言舒忍不住想这二姐姐也着实是大度,不久前三姐姐还直指她庶出的身份是不争的事实,转头她就能为三姐姐绣出这样的一件礼物来。
言芊平淡地笑笑,并不十分在意:“舒妹妹呢,准备给菱妹妹送什么?那些个俗物她可不喜欢的。”
言舒苦笑道:“我这不是到姐姐这儿来取经来了么,我也不知道给送个什么。”
言芊道:“我都是有个法子。”
“喔?是什么?”
“想必妹妹也听说了吧,三妹妹的字一直练得平平,我听说四妹妹从通州带了不少书画回来,不如看看有没有适合的字帖送给三妹妹。”言芊漫不经心道。
言舒愣了一下,是啊,她怎么没想到,她这儿可有不少名家字画呢。
“小姐真要把这些字画送出去吗?”小裳皱着脸道。
言舒把自己收藏的书画翻了好几个来回竟是一样也舍不得送出去:“这些都是师父送的啊。”她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到底还是狠下心来,从中挑选了一本玢闲先生的《柳笙传》。玢闲先生是书法名家,他的书册世间留传不多,而像《柳笙传》这等完整的原作更是难寻。
小裳见她满脸纠结忍不住提议道:“小姐你画技出众,何不送三小姐一副画呢,既有心意也不落俗。”
“还是算了吧,”言舒摇头,“若是她不喜欢画,那多没意思。”言舒爱好作画,但并不意味着别人会喜欢她的画;而名家之作就不一样了,就算主人不懂得欣赏它,它也还有其他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