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醉意蒙蒙地瞧了一眼东茗道:“你是谁?”
东茗略抬了抬头,颇有气势地答出几个字:“天界东茗神君。”
“天界?天界之人来凑什么热闹。”女子不耐地挥挥手,“让开,我与我的小狐狸说着话呢,别在这儿打岔。”
东茗一哽,随之气极,道:“子禾乃我东茗之徒,哪里是你的小狐狸?!”
“徒弟?”女子退几步,抱着臂上下打量东茗,接着以一种甚了解的神情道:“不过养个面首而已,何必找什么师徒身份遮掩。念在你我同好的份上,我便将他让与你罢。”
东茗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儿,仔细思寻着这“面首”到底是何意,很快便想起桃花儿曾对她讲过凡界某位公主豢养三千面首之事,这才慢一步地红着脸喝道:“休得妄言!”扬手挥出虚掌来迫得那女子急急忙忙侧身躲开。
原是东茗因愤怒而失控出手,哪想这一举动立时便激起了女子的战意,只见她一手扔了酒坛,另一手朝着东茗做了个手势,“修为不错,让本公主与你比划比划!”说罢转身朝空中飞去。
子禾见此状况,赶紧扯着东茗的袖子道:“师父,别去!”
东茗回头拍着他的手安抚道:“放心罢,让师父替你出了这口恶气。”云袖一扬,也往半空飞了去。
东茗将将在空中站稳身子,那女子迎面便来了一道光刃,东茗抬手祭起一个结界将之挡了过去,随即右手凭空一握再猛地张开,一把银白锃亮的半月镰便出现在掌心。“去!”东茗低喝一声,半月镰便脱手而出并快速旋转着朝女子飞去。那女子上身往后一弯,半月镰堪堪与她贴面而过,不待女子返还身来,半月镰打了一个转便又直直朝着女子后脑飞来,女子赶紧反手一挡,只听清脆的兵刃交接声起,半月镰便被阻了片刻,女子趁着这时候将半月镰反控于手,将之包裹了灼热的烈焰之气后再朝东茗反掷了回来,无数法印亦随之而出。
东茗看得清楚,那女子手中不知何时戴了一副暗金色套子,想来应是不错的法宝,否则不会轻易挡下了她那以玄石精所铸的半月镰。双手快速结印,浑厚的仙灵之气辅以道道法印击出,呈反弧之势将女子的攻击阻挡在外,半月镰则被东茗打出的法印净化,自行立于东茗身侧待命……
子禾在底下瞧得甚为心焦,空中光芒极盛,只能隐约看得见其中两道红白的身形飘忽闪移,衣袂翩飞,却是难以分清究竟谁占了上风。两人下方的火莲花海及冥河水面因受了她们的影响而花茎欲折、波翻浪滚,好一片凌乱狼藉。
就在东茗与那女子打得难分难舍的当儿,却听一声巨吼传来,立马将两人震得晃了一晃。东茗对这吼声甚熟悉,不是兄长的白虎坐骑虬战还能是谁?
“别打了,都下来罢!”
女子当先回了地面,朝着后来出声的那人喊了声:“王兄。”转眼见着玉立一旁的诛霄,便是一阵欣喜道:“你来了!”
诛霄点点头,道了一声:“诛霄见过曼陀公主。”
此时东茗亦随之而来,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径直走到了自家兄长的旁边。
“陛下,这便是舍妹东茗。”诛霄对修罗王道,语气中并无过多恭敬。
东茗朝着修罗王福了福身,道:“东茗见过陛下。”敛下眼来,东茗心中暗道,修罗族男子确真都是一个模样,这修罗王黑面凸眼的,竟也好不到哪里去。修罗王后面站着伏螺,而诛霄的旁边则是子禾与虬战,东茗见子禾无恙,心中倒是安定下来。
修罗王笑道:“神君修为极好,本王这妹子却是不及。”
“陛下过赞,我与公主只打了个平手罢了。”东茗答得倒是诚恳。原来那红衣女子竟是修罗王之妹,名誉整个修罗族的曼陀公主。传闻这位公主性子如男儿般豪爽,却也如男儿般好色,生平最喜去搜罗他族貌美的男子来作宠,难怪她方才说到养面首时那般自然不过。
东茗后来才知兄长与修罗王是闲游至此恰巧碰上她与曼陀在厮打,以为相互有什么误会故而让虬战将她们停止下来。东茗显然是不会将缘由讲出来,而那曼陀也没有开口再提,一双美目却是粘在了诛霄身上舍不下来。
东茗瞧这阵势便知自家兄长遇着了大麻烦,曼陀因修为高在修罗族中颇受敬重,然而在外界却是为人所不齿,诛霄神君无论是相貌与修为,在众仙中均是一等一的,这般完美之人还不让曼陀挖空了心思去夺过来?
那修罗王也不知打着什么主意,只停留了片刻便独自离去,留下曼陀纠缠着诛霄不放。东茗自觉无能为力,错开自家兄长无可奈何的眼神,拉了子禾转身便走。
回到客房后,东茗甚为认真地叮嘱子禾道:“曼陀说的话你万不要放心上,师父确真是为着你好的,不论她当初与你是如何的关系,师父不会计较,但也决计不允许她就此来烦扰你,师父定会护你周全,所以你也无须怕她什么。”
这一番话说得子禾莫名,曼陀说了什么话不要放心上?面首么?然面首究竟是何意他都还未知……与曼陀是如何的关系?那时他不过一只意识薄弱的狐狸,早已是记不清发生的种种,哪里又知曼陀这个人?至于怕了曼陀这事,便更是无据之谈。
念着东茗也是为自己着想,子禾便乖巧应道:“徒儿省得。”
晚些时候东茗趁着子禾在看书再一次外出溜达了一圈,顺道打听了不少有关曼陀公主的消息回来,甚是将桃花儿八卦的精神发挥了个完全。
据说这位公主在修罗宫的私苑里养了整整十五位男宠,且个个娇弱美貌,风情不一,时常为着争宠而闹得不可开交。前次修罗族与天兵大战,曼陀也随兄上了战场,便是在那时为诛霄神君勇猛的身姿所吸引,回来后特特让人去外族找了不少似诛霄形貌的人,可惜无一得她的意,今次诛霄来修罗天让她正中下怀,欢喜得紧,也不知私下里想了多少方儿来取得诛霄注意。
东茗想,若不是兄长修为高绝,这曼陀公主怕真是会强抢罢。继而想到了子禾,众所周知青丘男女皆貌美,曼陀应是依着这个才让人去将年幼的子禾偷了回来,许是想着亲眼见狐狸化形成人,不料在荒域中竟将子禾给遗失。东茗估摸着,如若曼陀知晓子禾化形后是从婴孩儿长起的,兴许不是被呕死便会狠心将孩子给丢了喂妖兽罢。
无边幽域处在业火海中央,而业火海正是修罗族人的修行圣地。焚尽万物的三千业火烈燃于万顷浆海之上,靠得近些便能感觉有直至神魂的烧灼感袭来。
诛霄神君与修罗王进入无边幽域已有一个时辰。东茗、子禾,还有应潺、罕褆四人等在距离业火海一里左右的地方,近处,曼陀公主甚逍遥地抱着酒坛子躺在岸边,时不时从火海中撷取几朵幽蓝火焰把玩于指尖。
东茗早知曼陀当日同她争斗时有所保留,这业火原是曼陀的杀手锏,一旦曼陀用了全力那威势确确足以叱咤风云,然则东茗也非等闲之辈,五百年前火狄山一战若非子禾先被古亢所控,东茗又岂会容那魔头残喘多时?
此刻业火海上幽焰翻滚,热浪侵袭,丝毫见不着无边幽域的方位,东茗不由万分担忧,兄长只身随修罗王前往,若是无边幽域中有什么陷阱可怎生是好?
“这修罗王当真只是与兄长比较修为?”东茗低声对应潺问道。
应潺点了点头,道:“神君且放心,那修罗王素来言出必行,生平好战亦是共知,且先前亦是说好点到即止,主将定能平安返还。”
既然是点到即止,为何要选在无边幽域这个地方?东茗甚不明,依着自己打听来的消息,这无边幽域本就是修罗族圣地中的禁地,其方位不定,要在业火海之上找着入口非得有修罗王的谕令不可。且无边幽域之内充盈本源混沌,无论仙魔身陷在其中必得遭受极厉害的牵制,更何况整个修罗族除修罗王之外几乎无人进去过,因而里面境况究竟如何外人实难得知。
曼陀耳力极好,应潺与东茗的谈话隔那么远也被她听了个清楚,于是嘀咕了一句“小人之心”,站起身转过来朝子禾的方向招了招手,道:“小狐狸,与我一起过日子罢,你那胆小的师父不跟也罢。”
见子禾不予理会,曼陀往前走了几步继续道:“小狐狸,本公主定会对你好的,跟了我罢,你那呆师父怎会知晓什么是真正的怜香惜玉……”
“闭嘴!”东茗黑着脸喝道,还没待她出手就见子禾的身影疾驰而去,瞬间回来后手里便多了一缕顺滑的青丝。
子禾淡然地将手一松,那缕青丝便散开落了下来,“我说过,请公主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