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丹随冷荷来到长乐宫,见我坐在芈太后身边,微微有些诧异。躬身向芈太后行过一礼,芈太后笑着让他起身入座。
燕丹一落座便急着为我包揽罪责,芈太后听过他一番话,摇头笑叹道:“你主仆两个还真是有趣,一个说自己屡教不改,一个说是自己纵了奴婢,可叫我听谁的好呢?”
我讪讪垂了头,拿眼向上挑看,燕丹面上也有些羞赧地看着我,对望一眼,愈发觉得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面颊瞬间红透。芈太后笑看我们一眼,慵懒说道:“人老了,不多时就觉得乏倦,到了晌午便要歇上一觉。文嫣,那件事你就代我与你主子说了吧。”我忙起身应诺,芈太后说完,自由着冷荷搀扶去了内殿,屋内其余宫女也随在后面跟了去服侍。
殿内只剩了我与燕丹二人,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干闷,他静静笑看着我不语,我也有一搭没一搭瞧着他不说话。过了半天,他才起身走过来,脸上带着轻松的微笑,道:“看来芈太后并没有为难你。”
我点头喃喃道:“如她这般和善的太后只怕前无古人后亦是无有来者的。”
说话间,他已抬手将我的脸轻轻端起,笑眼中泛着疼惜,柔声问:“可还疼吗?”
我摇头回道:“方才芈太后吩咐人打了热水,已经叫我用锦巾敷过了,消了肿就不觉得疼了。”
他用手指轻柔滑着我的面颊,口中执拗道:“印痕这么深,一定很疼。都怪我没用,枉自身为一国太子,却连自己最心爱的人也护不住。”
“最心爱的人”,简单的五个字夹着他眼中疼惜掺拌着深深自责的眼神,搅得我心一阵酸一阵疼。不自觉地伸手附上他的手背,所有的所有全部抛开,只希望能永远这样与他心手相连。
他抬头温柔的凝视着我,这是我第一次主动给予回应,虽只是轻握他的手,却也是让他无法再掩抑心中的喜悦之情。他伸手揽过我,缓缓俯下头,温暖柔软的唇落在我早已绯红发热的面颊,我脑中迷迷糊糊如要睡去一般,感觉他的吻温热地直落在心里。微闭了双眼,他的唇一路轻轻浅浅吻过我的面颊,顺势附上了我的双唇。
他唇齿间的湿滑,唇瓣的寸寸柔润,似乎都在向我倾诉他心底的几多爱恋,几许深情,诱得我消去了起初满心的紧张慌乱,渐次沉迷,直至再难抑制地温顺回应他。
晕晕乎乎中,忽地想起我们还身在长乐宫,忙地用力将他推开,羞怯地娇声唤道:“殿下。”
他轻笑着离开,揽着我的手却不愿有半点松力。笑凝过我两眼,他轻声说道:“等我们返回燕国,我第一件事就要回明父王,要他将你许给我做我的太子夫人,一刻也不能再等了。”
他语气中溢着浓浓的缠绵甜蜜,我红着脸撇过头不去接他的话,反故意将话题叉开,把芈太后请他前来意欲将我暂留长乐宫的事与他细细说了一遍。他脸上的喜悦之色点点沉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缓了口气,道:“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他将我搂在怀里紧了又紧,下巴轻轻抵放在我额上,静默了半日,才恋恋难舍地去了。
燕丹吩咐玉儿收拾好我的一尽细软为我送来,玉儿见了我又是一阵劝不住地哭,仿佛是她才受了婉月公主的几十个巴掌。我无奈地笑着劝道:“好了,你这眼泪都要及得上黄河水泛滥了。”
玉儿不快地抹了抹眼泪,道:“玉儿为姐姐担心嘛,姐姐如今要留在长乐宫就不能与玉儿日日相见了,以后有什么体己话可要与谁说呢?有什么不顺遂的事可要与谁商量呢?”
我强笑道:“如你所说,我还真是日日都离不得你了,你快快去求了太子殿下将你也一并送了长乐宫来与我同住可好?”
玉儿立即起身道:“姐姐说得是,玉儿这就去求殿下。”
说完就要往外走,我笑着拉回她,道:“我逗你呢,你还真要去吗?”
玉儿不得不苦着脸又回坐下来,我道:“只不过隔着几处宫苑,又不是相距千里,有心想见还不是随时都能见得?”
玉儿顺应地点头,我又道:“太子殿下那里也需要你照应,若是有事你也方便来与我传话,不比我们都腻在一处,太子殿下那边发生什么事还要听凭别人转述得好?”
玉儿静默着又点了点头,与我呆过一会儿,终是被我劝了回去。
几日的风波似乎就要平息,芈太后吩咐我与冷荷同住在一处。冷荷自入宫便服侍芈太后,深得芈太后看重,我瞧着她面貌清丽,言谈举止亦不浮不躁,待我也极为友善,心中也对她生了几分喜欢之情。
冷荷帮着我收拾好了住处,放妥细软,便与我笑着搭话,“数日前就听到宫里的小太监小宫女偷偷地说,燕太子随行的侍女中有一位极是倾国倾城,见了文嫣姑娘才知传言不虚,看着比年前与秦王大婚的郑姬和胡姬还要美呢。”
我红脸道:“冷荷姑娘过赞了。”
冷荷道:“不过不过,如若不然,文嫣姑娘也不会好好地就招惹了婉月公主。那婉月公主最是刁蛮任性,因她受罪的宫女太监可是数不胜数,可像姑娘一样敢抗的却是一个也没有。姑娘不知道,你戏耍婉月公主的事在宫里一经传开,多少人暗地里钦佩姑娘呢,冷荷也是其中一个。”
冷荷一脸崇拜的模样,我却心道,有何可钦佩呢?不过成了一时之勇,现在还不是悔得肠子正青呢。
冷荷似看穿了我的心思,道:“姑娘不必怕,芈太后待下人一向宽仁,我们只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婉月公主再想寻姑娘的不是,有芈太后撑着,她也奈何不得。”
我点头笑应着,心里隐隐犯起嘀咕。细细思忖这几日与婉月公主的争端到今日见了赵太后与芈太后的反应,以及冷荷所言,都像是早在我为嬴政献奏那日就名扬秦宫了。忆起当日在场的只有嬴政,燕丹,成蟜和服侍在侧的宦官赵高,这四人中,会是谁大肆宣扬为我引祸上身呢?燕丹定是不会,嬴政贵为一国之君,既没有那个时间也不会那么无聊的去做此事。想来只有另外两人嫌疑最大,但这二人相较之下,我倒觉得更像是凡事都要插上一脚的成蟜所为。
想到这,心中暗恨起来,我与那成蟜公子不过只有两面之缘,不知我是哪里就得罪了他,竟要他这般狠毒地对我?绞尽脑汁左思右想,总是想不通,只得作罢。不管是何缘故,惹不起总躲得起,下次再见了一定要远远躲开他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