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更久远的后来,父王母亲都去世了,他继承了这座王府,成为这里的主人,抛开所有怨念只是单纯的想起自己的母妃时,再次踏进了属于她的院落,在曾经不可及的书架里找到唐婉留下的字字句句“不是无心惜落花,落花无意恋春华。昨日盈盈枝上笑,谁道,今朝吹去落谁家。把酒临风千种恨,难问,梦回云散见天涯。妙舞清歌谁是主,回顾,高城不见夕阳斜。”“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又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苏谦这才发现这个这个自己心心念念怨恨的人其实自己并不了解,她的爱、她的决绝、她的哀伤她都自己一个人承受着,或许世人眼中的疼爱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个囚牢。在那一刻苏谦似乎释怀了,这个母亲或许是不合格的,但是这样的女子于他已经是怨恨不起来了。
前日夜里,皇后陈媚偷偷命人过来传话说有最后几句话说,苏谦原是不想去的,他对这个一辈子都工于心计的女人毫无怜悯,但是偏偏传话的人还送来了半块残缺的玉。那玉是父王母妃定情之物,二人各自一块,母亲的那块据说早就丢了,而父王的那块却是随着他入了土,苏谦记得清楚完全是因苏善松死的时候手里都还紧紧攥着那半块玉。苏谦认出这块玉应是母妃早年遗失的那一半,出于好奇还是去了。
可是不想,去了才知这竟是个惊天的秘密。唐婉离家那时已然怀孕,她本欲完全逃离京都再做打算,却因这肚子里的孩子耽搁下来,只能悄悄在京都郊外安了家,待临盆时,举国大旱,百姓的日子都不好过,唐婉一个人也过得苦巴巴的,对着自己越来越大的肚子更是不知如何是好,直到峻王苏善凌途径此地认出了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弟妹,那时他本应立即带了她进城交予德王的,但是碍于唐婉的身子和她的苦苦哀求,峻王动了恻隐之心,甚至还带了些不该有的私心。回城的事就这样这般被耽搁了下来,后来唐婉生下一个女婴,她自知是养不活这么个孩子的,于是托付给了峻王,随着这孩子被一起交付的就是那定情的半块玉佩。峻王本意是想将唐婉安置在自己的别院,然后命人一同照料的,但是唐婉并不同意,只在产后的半月内受了他些许帮助,之后便再也不麻烦他了。而峻王为了给这个孩子一个身份,便演了那么一出传奇的戏。
至于后来,唐婉被苏善松接回府里,峻王曾多次想将苏月归还,但是却遭到了唐婉的拒绝,她说“这孩子大抵已是唯一可证明我爱过他的证据了,如今情不在了,却不愿这孩子回来受苦,只求你好好待她就好……”
“七七,你可帮我查查看此事是否属实”苏谦到底还是不愿信的,他宁愿去怀疑这陈媚是别有用心。
青七点头,脸却沉了下来,此事只怕是真的“陈媚是何处得来的消息?陈娇?”陈娇是陈媚的妹妹,早年与峻王亲厚被指给其为王妃,但峻王死后却嫁给德王,且是正妃。
“正是”苏谦点头“对了,这两日多派些人跟着苏月,我的人只怕得撤了,否则她定会疑心”。
青七胸口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拽着,有些透不过气来,在这个男人眼里苏月永远都是最重要的,饶是自己定力再好也忍不住嫉妒,可是却也不敢表露出丝毫,只得瞪着眼睛冲苏谦说“好说好说,只是老规矩,你的银子可要先付,一份消息外加青二手下三个人,打个折三万两好了!”
这个价钱其实苏谦也知是高了,但是今日却未还价,只道“五个人,三万五千两!”
青七笑嘻嘻应下,眼里的黯然却又深了一分,嘴上却还是忍不住打趣道“这让青二知晓了定要说你是看轻了他的人,三个人足够的!”
这夜,苏逸刚刚睡下,却不想被一阵寒风吹醒,起身竟发现有扇窗是开着的,可是苏逸又知清秋做事向来细心,定是有人故意开了窗引她起床,可来人又未跳窗而入,想来也不是什么谋财害命之辈,苏逸思量一番还是起身穿了衣服,点起灯唤道“请进”。
正如苏逸所料,一道白影在苏逸话落便从窗户窜进房间,隐隐还带着股酒香。来人苏逸并不陌生,正是今早刚刚见过的霍十七。但是苏逸还是吃了一惊,如果说昨夜和今早所见的霍十七是衣衫褴褛、乌头垢面、不修边幅的乞儿样,现在站在苏逸面前的便是位风度翩翩的风流佳公子。虽算不得俊美但也的确不难看,一身白衣倒是平添了几分侠气。苏逸微微施了一礼,道“不知霍公子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霍十七想了想总不能说一直惦记着梅园里的那几坛苏谦的珍藏梅花酿,所以偷偷跑来挖了出来,又怕被苏谦发现所以想拉个人一起担罪,然后就想起了这个苏谦最是疼爱的妹妹了吧?于是嬉笑着道“昨夜抢了姑娘的苹果真是冒犯,今日特带了坛好酒前来赎罪,不知苏姑娘是否愿意赏脸与在下共饮一杯?”
“公子,小女虽自幼丧母,不曾认真习过三从四德,但也知深夜与男子共处一室已是有失礼数,若再与公子用酒怕更是不妥。虽霍公子是人人皆知的正人君子,定不会做出失礼之事,但多少有损我的清誉,还望霍公子谅解,所以若要饮酒还是改日吧,小女定当奉陪,今日还请公子回了吧?”苏逸又礼貌地施了一礼,心想这一席话下来那霍十七即使再不知礼数也该走了吧?
可是霍十七无赖的功夫苏逸却是忘了算“苏姑娘所言甚是,只是霍某看来那些繁文缛节却是无趣的紧,礼义自在心中,又何必在乎他人如何,只是可惜了今夜这清空明月,繁星似锦了”。
“小女不过凡俗之人,到底是要让霍公子失望了,霍公子若是真有此雅兴倒不如寻上一知己把酒言欢、对月当歌岂不快活?趁时候还早,还是快去他出寻吧!”苏逸这儿会已是有些恼了,心里感叹着此人怎么如此胡搅蛮缠呢?
霍十七没有马上答复,走到窗前合上窗户,把手中的酒坛放在桌子上,一手打开坛盖,顿时,一股淡淡的醇香溢满房间“如此与你说话还真是无趣,与你说白了吧,这酒可是你哥哥的宝贝,我费了好大劲才找到的,此酒香醇浓厚,可是难得的佳品,我在这小城待得久了难得见京都来人,故特此前来想与你共饮几杯,话话家常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