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春天也可以令人防不胜防。
H大学的图书馆似乎自开放就是这样,大楼里每一层的学生的数量总是不多不少恰到好处,既不让人觉得冷清也不会让你觉得拥挤和嘈杂。冷杉就是在这样恰到好处的空间中享受傍晚的时间。自从新校区的图书馆投入使用之后,她的大部分休闲时光都选择在这里度过。坐在图书馆五楼一侧的窗前,向外望去,是波光粼粼的人工湖面和正在建设中的几栋教职工大楼。自五十周年校庆前夕开始,H大学就开始新建一批批的新工程。现在这座图书馆,新校区的花园和树林,还有实验室,都是近期内建成的。
穿过一排排的书架,新书的油墨气息和旧书的陈腐味在冷杉的脑中交织。无论何种,都给他带来满足的过程。挑好自己需要的书籍,冷杉坐在窗前开始自己的阅读,并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她的表情事儿严肃,时而冷峻,时而愤怒,有时还会皱眉。
人在认真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的。很快天际暗了下来,外间依稀可辨幽幽灯火。这个郊区小镇也开始了它夜晚的生活。从这里向校外望去,街道上有来往的车辆与人群。冷杉的图书时光也告一段落。
白天只需穿一件针织荷叶领的短衫搭配一条及膝短裙就可以挥洒自如。到了夜晚,即使已经加上了一件绯红的的妮子斗篷依然令冷杉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走出图书馆的一刻,一阵夜风拂过,她缩了缩脖子。
H大学的图书馆坐落在学校的新校区,一步步走下图书馆大厦前的四十三级台阶,向前望去是大片的绿化带,中心花圃,斑竹林和樱花林在迷茫的夜色中令人难以分辨。新建的汽车试验厂房也静静的屹立在不远处。左侧是德馨苑学生公寓。再向外围是隔壁银杏酒店管理学院的欧式教学大楼。H大的校园是在几十年间的发展中建立起来的,因此,校园的建筑风格并不统一。新老校区的差异一目了然。
在图书馆前向右拐,走出林荫道,再向前就步入学校的信步广场。冷杉之所以没有和同寝室的室友一起去六教或者更近的四教,而选择到距离自己日常活动区域甚远的新校区图书馆自习,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享受往返图书馆与所居住的金地苑学生公寓的惬意时光。此刻,漫步在H大校园内,迎面吹来习习的夜风,她只感觉天地间只有自己的存在。
信步广场位于新校中心地带,与老校区新建的闲庭广场相呼应。冷杉通常都会在此地逗留几分钟。广场中央的水池中矗立着标志性建筑物---一巨大的钢球,球体由环形钢柱以三角形镂空拼接构成,又在中心镶嵌一颗实体钢球。此刻,有几个顽皮的小朋友钻过镂空的三角在球的内侧攀缘,钢球外是他们的父母。事实上,这里的喷泉只有在学校的庆典日的时候才会喷水。现在,那里则是一片平静,只有少数的人在贪恋美好时光。
这时,冷杉提包内的手机铃声响起了《花环夫人》那美丽高亢的乐曲。这是她专门为一般来电者设置的手机来电铃声。当初看泰剧的时候,她被歌曲优美的旋律和歌词的独立高尚所吸引就设为手机铃声了。估计不是什么重要人物的来电,冷杉等一曲完毕才掏出了手机。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姓名和来电转接的提示,她犹豫了下就按下“拒接”键。对于接到不属于自己的电话,她已经习以为常了。过了片刻,竟然没有再打来,冷杉微觉诧异,但也没有在意,索性将手机放回了提包。此刻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20:00整。这个时间学校还在上课,而自习的学生则一般要过了九点才会回寝室。所以冷杉才选择这个时间回寝室,因为人少。广场的两侧是新校区中同期工程的第五和第六教学大楼。两栋楼以相同的建筑格局和同色的外墙瓷砖形成了以信步广场为轴的对称。
走过信步广场,前面有一条沱江的支流横亘H大学。河水是浑浊的,河上一左一右,一架铁桥,一座石桥。河的两岸是两排老式的学生宿舍楼区,分别以学生宿舍1-9栋命名。比起冷杉所居住的金地苑学生公寓和新校区的德馨苑公寓与临江苑公寓,这里的条件无疑要差上许多。过了石桥,冷杉并没有绕过老校区的第四教学大楼的后方直接回寝室,而是穿过四教正面前方的闲庭广场,再右拐走入“闲庭”,来到水草湖畔。
虽然名字上带着个“湖”字,水草湖实际上只是一个蓄了水,养了一池水草和几尾鲤鱼的池子罢了。水草湖位于老校区四教和三教的夹角处。
湖上一条曲曲折折的回廊横亘,回廊以朱红漆的石柱为支撑架起顶棚,上面栽种有野蔷薇,枝蔓垂下来,在此刻,依稀可辨开有几朵黄色的单瓣花朵,在昏黄的路灯光下若隐若现。回廊的湖畔一侧种有几株山茶树,正是开得灿烂的时候。湖畔种有好几棵垂杨柳还有鲜花盛开的桃树。回廊的尽头是几块假山石和一些灌木丛。再往前就是花坛里修剪平整的桃红和粉红的迎春花了。湖畔大道旁是参天的古木银杏,此刻正迸发出勃勃生机。三教的旁边空地上种着几丛茂盛的斑竹。此时,回廊上只有冷杉不认识的一位男生在玩手机。
冷杉在回廊的一根石柱旁侧身坐下,观赏一池茂密的水草,和几尾浮出水面的红鲤鱼。她自己也不知道来此的目的,就只是闲闲的坐着。这时,《花环夫人》的铃声又开始播放。她掏出手机,入目的是与刚才同样的来电显示和来电转接提示。同刚才一样,冷杉按下的是“拒接”键。她又看了一下时间,20:26.这时,一阵风吹过,斑竹叶沙沙作响,仿佛还夹杂着其他的摩挲声。她盯着手机,等待电话再次拨通,没有注意到刚才另一端玩手机的男生已经不知在何时离去。
一个黑影已经站在她的背后,它静静的注视着她的背影和斜侧面,见她只是注视着湖面,哪里有几丛水草,数尾红鲤鱼,手机被她状似无聊的握在手中。黑影毫不犹豫的伸出双手猛力一推。冷杉只感觉一股力道作用于自己,使她的身体突然失去平衡,手机摔落在回廊的地板上,左脚小腿左侧往回廊的栏杆上一绊,不到膝盖高的栏杆使她的身体在惯性作用下毫无疑问的向湖中倾斜。
彼时,四周一片寂静,连刚才的风声也仿佛是幻觉。冷杉只觉得很冷,她感到恐惧,恍惚觉得自己悬浮在半空之中,这种不能脚踏实地的感觉令她本能的想要抓住什么。她拼命的扭动四肢,手在虚空中试图抓住些什么。失去重心的感觉越发的强烈,她无法辨别自己身在何处,只知道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藤蔓,于是死命的纠缠,丝毫不肯放松。不!!!是湖中的水草。冷杉记得湖边就有数丛茂密的水生植物。它们死命的缠住她,虚空的感觉死死地缠绕着她的神经,她被水草绊住,在水中上不去也下不来。胸腔的压迫感越发令她觉得无法呼吸。浸水后的毛呢斗篷也令她感到身体越发沉重,手脚俱被水草缠绕。现在,她越是挣扎越是觉无法摆脱的纠缠。初春的湖水很凉很凉,在她的挣扎中剧烈的晃动,而水草湖的周边却是一片宁静,仿佛静静的注视着她的沉沦。渐渐平静下来的时候,冷杉突然清醒地意识到水草湖并不深,她不应该被吞没的。她依稀看见回廊上有一抹身影,辨不出轮廓。
黑影静静的注视着渐趋平静的湖面,心情也如它一般在剧烈的挣扎之后归于平静。她静静的躺在那里,四周是茂盛的水草,几尾红鲤游过忍不住亲吻她姣好的面庞。它看见栏杆上放着的女士提包,是开着的,大约是刚才她掏手机的时候打开的。思索片刻,它小心翼翼的伸手入内拿出一本16开的笔记本。回望一眼湖中的她,匆匆离开了现场。一阵夜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夹杂着软底胶鞋摩擦水泥地面的摩挲声。
突然,静躺在地面的手机屏幕亮了,此刻发出幽蓝怵人的光芒,播放着优美的旋律。只见手机提示“来电转接”,时间20:32.这时夜间课程还未结束,偶尔有学生从湖边大道经过,她们谈笑风生,没人注意到她们静静的悬浮在水中,泛着诡异的红光。
二十点四十分,悠扬的钟声在大学校园的各个角落回荡。
一对年轻男女来到“闲庭”漫步。
“啊!!!”,凄厉的尖叫声划破H大学平静的夜空,也就此打破她们平静的校园生活。
生活是如此的让人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