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紫烟突然觉得头顶有一颗响雷炸开了,父亲竟然将她许给了西门翠柏,面前这位年逾花甲之人,不可能,不可能,那绝不是真的,她大喊道:“你这个坏蛋,你这个骗子,谁会相信你的话,我不信,我绝对不信。”
“少爷,那白绢呢,拿给程小姐看看。”
西门独秀不回答,只狠狠瞪了他一眼。管家像是吓到了一般,退到西门翠柏身后。
“那白绢,你一定销毁了。”西门翠柏说道。
西门独秀点头。
西门翠柏“哈哈”大笑了两声,险些把杯中的茶水溅出,嗓音低沉道:“你以为没了那凭证,我就没办法了?你错了,我一样可以理直气壮,因为我有力量,因为我比别人强。今天我就明白的告诉你,那写着婚约印着手印的白绢就是假的,是我伪造的。但是,现在我还要明白的告诉你,她……我一定要带走,谁都拦不住。”
西门独秀痛苦的摇着头,“父亲,不要,不要。”
西门翠柏面露不屑,恨恨道:“你真是她的儿子,跟她当年一样,一样的下贱,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背叛我。”
“父亲,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哼”,西门翠柏狠狠甩了一下衣袖,“你也知道廉耻?当年她若知道廉耻,就不会跟那唱戏的小白脸偷情,更不会落得身首异处的悲惨下场。若不是我一时心软,你早就随他去了。”
看着面前的情形,程紫烟又气又怕,又是惊讶又是疑惑。气的是西门翠柏要娶她进门的话,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父亲会将她嫁给他;怕的是自己一个女子恐无力回天,因为平日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西门独秀都要对他低头,甚至会受伤;惊讶的是西门父子两人的关系,不像亲人倒像是仇人;疑惑的是刚才西门翠柏的话,听他话中的意思,莫不是他竟然不是他的儿子?
西门独秀不答,只是痛苦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眼中满是祈求和无奈。只听西门翠柏继续说道:“她不是你唯一的母亲的吗?她不是很疼你吗?她要真是心疼你,就不会狠下心抛弃你,跟着那小白脸私奔。她以为她能逃的掉吗?长安城里遍地都是我的人,就算她逃出了长安,只要有银子我一样可以找到她。还记的当时抓到她的情形吗?”
那是他一生中最为痛苦的记忆,西门独秀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时候正是除夕,府中张灯结彩灯火通明,下人们正忙着准备明日祭祖的食物,父亲在书房,不知在忙些什么,他进去请安,他也不理。他不禁想起母亲,他已经有三天未见过她了,问父亲,他只是铁青着脸一句话不说。那些下人们,最近也常常在背后议论着什么,他一走过他们便住嘴,他一走远,那些人又聚在一起,他依稀觉得他们的议论与他有关。
他无事可做,便坐在厅前看下人们摆祭祀的食物。正看得出神,就见管家匆忙的穿过正厅向书房的方向走去,不一会管家和父亲便一齐走了过来,步履匆忙。他不知发生何事,便在后边悄悄跟着两人。只听管家道:“是在一家客栈找到的,当时两人正准备出发。”
他有点好奇,不知道管家口中所谓的“两人”是谁,便继续跟着,就见两人竟然进了柴房,并将门重重的闭上了。他不敢进去,就蹲在窗下偷听。先是听见父亲“哈哈”苦笑了几声,“贱人,还想逃吗?这就是你那个小白脸?听说是个唱戏的,下九流。”
“老爷。”一个女子的声音低低喊了一句,听不出来是谁的声音。
“老爷,人已经抓到了,该怎么处置?”
“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才合适?”
“我既已落在你手中,随老爷处置,只是求老爷放了他。”
听到这一句,他惊呆了,那个声音,是自己的母亲,是已经三日不见的母亲。
“哼,都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为他求情,真是情意绵绵啊。小子,你呢?如果我说要饶了你们其中的一个,你也会为她去死吗?”
“是,我愿意为她去死。”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贱人,一对贱人。”是他父亲暴怒的声音。
“老爷,只要你饶了他,我愿受你处置,哪怕你让我去死。千万别难为他,都是我的错,跟他没有关系。”
“你是说,是你勾引他?”
“是,老爷,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
良久,才听他父亲说道:“好,好。你愿意为他去死,他也愿意为你去死,真是一对苦命鸳鸯。这是一杯毒酒,你们俩自己选吧。”
接着屋子里便发出一阵凄惨的哭声,“云,你好好活着。”
那陌生男子也哭道:“不要,不要。给我,给我,将毒酒给我。”
“不,云,你还年轻,你要好好活着,认识你,我这辈子就知足了。”
“不,不……”
“好戏,好戏,真是一场好戏。只要你将那毒酒喝了,我马上放了他。”
“云……”
“不……”
接着便听见什么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老爷?”
“你竟然为了他去死,为了一个戏子。你可还记得我西门翠柏,可还记得你儿子西门独秀!”
“我儿子?是啊,是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他。”
“你还记得自己有个儿子?你还知道自己是一个母亲?”
“儿子?母亲?谁知道呢,就让他恨我吧……”
他猛的一脚将那道门踹开,就看见自己的母亲正躺在地上,嘴角流出暗红的血,看见他进来,原本已无力睁开的双眼猛的睁大了,满脸的惊恐,“儿子……”
他不敢相信面前的就是自己的母亲,更不敢相信她竟然为了身边那个身形娇弱脸色白嫩的男人去死,甚至不顾家不顾他。
母亲死后,他没有再多看她一眼。只是从门后拿出一把劈柴的斧头,狠狠劈在了那人的身上,溅了他一身的血。
从那天开始,他的话就少了。从那天开始,父亲对他也没了往日的关心,每次见了都是冷冷的。
“今天,你也要为了她背叛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