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伤……”程紫烟急道。
西门独秀转身便走,“你们走吧,海棠苑不是久留之地。”
程紫烟作势要追,谭慕雪一把拽住,“走吧,人家都下逐客令了。”不容分说便带着她离开了海棠苑。
西门独秀没有回头。那一晚,海棠苑少了五个活人,多了五具尸体。
程紫烟就此进了谭府。她抹掉了名字中的“程”字,只以“紫烟”自称,除谭慕雪外府中上下无人知道她的来历,只知道她是三少爷买来的女婢。谭夫人本将她派在谭慕雪房中,却不想他连连摆手拒绝,最后便派给了谭慕之。
按照谭府的规矩,男孩6岁之后便不能随母亲住在一起,各自分房而居由奶妈照顾,另有一位年纪大些的粗使丫头供平日使唤。谭老爷的想法,男孩子是不应该娇惯的,从小就需学会独立,故房中并未安排贴身服侍的女婢,平日吃穿也是各自母亲照应着。谭夫人只因年纪大了,怕自己照顾不周,而谭慕之又是一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见谭慕雪推辞便将她派给了谭慕之做贴身女婢,照顾他日常吃穿、传唤之事。
说起来给谭慕之当差,那可真是轻松的很。他平日的生活很是简单,每日天亮起床,用过饭去花园背书,花园里有他养的一群鸽子,看书累了便喂喂鸽子,之后便是午饭。午饭之后是一个时辰的午休,午休时间是严禁别人打扰的。午休之后又是去花园读书,然后便是晚饭,晚饭之后他会写写字或者画点东西。程紫烟每日的工作便是叫他起床、叫他吃饭,拿换洗的衣服,传达夫人的吩咐而已。剩余的时间,她是完全自由的。
“紫烟姐姐,紫烟姐姐……”
“看脚下,小心跌倒了。”
那人跑到程紫烟身边,展开手中的绣品,半是羡慕半是讨好,“紫烟姐姐,若是闲着也给我画幅图样子,你给明月画的这个红莲图,才绣了一半四位夫人瞧了都说好。可巧那天大夫人高兴,还特意赏了她一件衣裳,把她乐的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她什么时候拿给四位夫人瞧了?”
“说起来可真是巧。那副红莲图原是她要送给自己远房表哥成亲的礼,你是知道的,平日没事了她就坐在后廊下绣。那个地方平日也没人去的,可巧那日二夫人去后边仓库里找衣料就遇见了,只看了一眼便赞不绝口,说是从没见过这么好的绣品,画的好绣的也好,真是绝了。之后她拿着衣料去了大夫人房中,顺口就把这事说了,你知道大夫人平日就爱绣个东西,听她这么说还了得,立马就命人将她叫去了,可巧三夫人、四夫人也去请安,又当面奉承了几句,大夫人高兴,便将日前新做的衣服赏了她一件,并命她以后跟着二夫人,不用再做那些洗衣服扫地的粗活了。”
“你也想效仿她,想拣个高枝飞?”
那人扔下那绣品,作势便要打她,程紫烟急忙娇笑着跑了,“还不快捡起来,若是丢了,府中上下没人饶得了你。”
她着急捡起来,追着她求饶道:“紫烟姐姐,就替我画一幅吧。”
原来府里种了几十棵桂树,不几日便是中秋,桂花开的正香。程紫烟不禁停下来去嗅着那香味,那人也追了过来,拽着她的衣袖,求饶道:“紫烟姐姐,紫烟姐姐……”
程紫烟只顾嗅那桂花的甜香,并不答话。可那人却不停求她,实在被拽的无奈,“你这小丫头,真是缠人。说说,你想要什么图样?”
程紫烟走到前面的八角凉亭坐下,不远处是一汪池塘,外圈是高大的木瓜、合欢、女贞、玉兰、柿子等,内圈则是低矮的蔷薇、海棠、月季、枸杞等,这些高矮花树将池塘围成一个密密实实的圆形,站在圆圈之外只闻书声却不见人影,只闻鸽鸣却不见鸽影。
“大少爷真是能干,一整天都在读书,将来必是能高中的。等他一日当了大官,大夫人可要高兴死了。”
“吟香,要不要我告诉大少爷,有个人喜欢他哦。”
吟香嗖的红了脸,“谁说我喜欢他,别瞎说了。要是大少爷听见就完了。”
“不喜欢,那还脸红。”
“哪有……哪有脸红。”
程紫烟故意提高声音,“怕什么呀,不就是你喜欢……”
吟香急忙捂住她的嘴,“真的能听见啊,别说了。”
耳边传来鸽子“咕咕”的叫声,程紫烟不禁纳闷,这谭慕之为什么不在书房读书,而来这鸽笼旁呢?又吵又臭的。她挣脱了她的手,“大少爷养鸽子有多久了?”
吟香做沉思状,“我也不知道。我来府中有5年了,反正我来的时候那鸽子就在了。”
“怎么没见府里吃过鸽子呀?”程紫烟心道:鸽子一年怎么不也得繁殖个两三窝,好的品种一年能有七八窝,府里又不缺粮食,养这么多鸽子不吃干嘛。
“这你就不知道了,大少爷可宝贝那些鸽子了。老爷可是亲自下了命令,谁都不能靠近那池塘,影子都见不着,还吃呢。”
程紫烟点头,再过个几年这鸽子岂不要成灾了。
吟香自不知她这些想法,一味嚷着:“紫烟姐姐,紫烟姐姐,给我画个图样子,我想要一只仙鹤,还要有松树,明年是老爷的五十大寿,下人们都要准备礼品了。”
“仙鹤?松树?”程紫烟故作疑惑。
吟香点头,“是啊,都是象征长寿的呀。”
程紫烟看她认真,脸上绷不住,大笑道:“那要不要乌龟和王八呀?”
吟香只她要逃,这次不容分说一把抓住她的衣袖,“这次必要重重打你两下……”
“两位姐姐,快别闹了。”一个人影向着两人跑来。
两人见她神色匆忙,不知发生何事,遂停手正色道:“流苏,什么事?”
“府里找了一圈,想不到你俩躲到这了。快别闹了,前边都快要闹翻天了。大夫人去庙里上香了,二夫人是不管事的,三夫人那火爆脾气,从来不饶人的,四夫人倒像个小姐一样在旁边劝着,可劝也是白劝,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她哪是听人说的……”
“到底怎么了?”两人齐声打断。
“她……她又来了。”
“那个母夜叉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