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石头上看着那被箭羽射成刺猬样的大黑熊杜玉漱的心中突然升起无限的悲凉,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山还是这座山,人早已不是那个人。不知道后世的自己是不是来过这里?看着护卫手中那面迎风招展的紫色镶黑边大锦旗上那刺目的秦字,她真的有想哭的冲动,秦,居然是秦!三国都过了,这个地方没有按照历史演进啊!老天,你为什么要把我扔到这里?我要怎么活?傍晚的凉风一吹,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本王说过,可以护你周全。”黑色披风随意的扔在石头上,一身绛紫色衣袍的献王随性的坐下,眼睛微眯着打量旁边的女童,哼,以为你多聪明,最后还不是要本王救你!
“谢,”杜玉漱把蜷曲的在怀中双脚放到地上,侧头微微的低了低,语言清冷,“男女七岁不同席,献王殿下您好好休息。”
秦慕白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心中一股怒火冲天而上,你的命是我救的!该死的,知道不会有事儿还色诱那混账逃跑,现在被救了,居然还这么生分!现在和本王说规矩,当着本王脱衣裳的时候干什么去了?但看到那个瘦小的背影慢慢离去时又渐渐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不哭不闹,仿佛只是隔岸观火,这一切好似都与她无关,真是个怪人。
杜玉漱无力的靠在树干上,这一天身上的衣衫湿了干干了湿,身体不舒服倒是次要,现在自己已是累极,真的没有心智来应付别人,特别人那正太还是这个国家的上层人物,虽然古人讲话没有之乎者也,但脑袋昏昏莫名其妙的冒出几个词的话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而且这人给自己的感觉很特别,纨绔不像,第一箭是他射的,擦着自己的耳朵直冲背后的庞然大物的面门,现在脖颈还有点发烫,当时鲜血四溅,黑熊的怒吼几乎快把自己震聋。杜玉漱啊杜玉漱,你还真是招灾啊,一天两条生命因你而结束!闭上眼,休息一下吧。
“妹妹!”声音含着热泪,带着些许压抑。杜玉漱心里突然难过的不得了,木然的回头看着朦胧夜色中的少年,月白色的外袍,很瘦,一股风尘仆仆的味道。眼泪哗的出来了,这不是自己的反应,应该是杜玉漱的,一定是杜玉漱的,“哥哥。”她哽咽着,喊出这两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下子委屈的不得了,果然啊,世界上的唯一亲人。
“没事了,”少年眼眶红着,用力的憋着泪,“哥哥接你回去。”他想用手拍拍妹妹的后背,她却胆怯的后退着,满面泪水的看着自己的小哥哥,呜咽着吐字,“脏!”
“傻子!”少年的心一下子碎成了无数片,他想起自己的诺言,轻轻的拉过她,再轻轻地拥在怀中,“我的妹妹,是最干净的!”
吴涵秋止不住的大哭起来,这一刻,她是杜玉漱,被一个故作成熟的孩童拥着,心里没有异样,所有的委屈不平都慢慢的化作泪水,湿了他的衣衫。宿命吧,一心想要逃,最终还是这样。不过,有个这样的哥哥也不错,嗯,就是太瘦,身体不好的样子。吴涵秋心底在笑自己,可脸上却泪水不断。
“咳咳~”秦慕白无奈出声,你们不想回去本王还不想在这荒山野岭露营呢!
“献王殿下!”少年轻轻推开杜玉漱,深深的作了一个揖,“草民谢过殿下对舍妹的庇佑!舍妹粗野,多有得罪还请殿下宽宥则个!”
杜玉漱接到了自家哥哥的暗示,但是她根本不会女子的礼节啊,电视剧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满清的福礼,做错了岂不是给哥哥丢脸?难道要学哥哥那样弓着身子鞠礼?
“杜二公子客气,”秦慕白斜眼瞥着那个木头似的站着的女娃,却发现她对自己嫣然一笑,这样就算是报答了么?当我秦慕白是什么?“天色渐晚,杜二公子还是早些接了杜姑娘下山去,本王也要启程了。”
这是要分道扬镳?这个献王也太小心眼了吧?以为这样就可以吓到我?杜玉漱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扭头对一脸难色的小哥哥笑道:“哥哥,一路上献王殿下照拂良多,我们也不要拖累人家了,天色已晚,我们也快些下山吧!”
“这、、、、、、”少年眉头尽是忧愁之色,低声解释道,“丫鬟婆子都在山下,山路难走,那些奴才、、、、、、”杜玉漱余光扫到秦慕白脸上的揶揄之色恨得牙根痒痒,狗奴才!我是庶出,胞兄也一定是,非长非嫡连一个随身伺候的人都没有!“没事,夜色这么好,妹妹也好久没有和哥哥一起散过步了,莫要辜负这景才好!”
“你、、、、、、、”
“哥哥,妹妹身子好着呢,快些下山吧,妹妹想吃点热乎的东西!”杜玉漱心里郁闷的不行,除了护卫和献王就是这个身体纤瘦的小哥哥,而且男女大防,只能自己走下去!
“是哥哥思虑不周,”少年眉间忧虑更甚,“妹妹忍着些。”
杜玉漱看着那只小木棍真的很想吐一口老血,连牵着走也不可以?混蛋啊,这个时代是要逼死人啊!脸上却满是笑容伸手拽住,“好了,走吧!”
“献王殿下,”杜玉漱心底一动,这个人救过自己两次,“谢过殿下!”说着双膝着地跪着磕了一个头。秦慕白当场呆在那里,这礼太大了吧!杜玉漱则是腹诽不已,刚穿过来就要跪这么一个毛头小子!起身看自家小哥哥一副赞赏的神情,连忙赔笑道:“哥哥,我们走吧!”大女子能屈能伸,姐就不和你一个毛都未长全的小屁孩计较了。
“殿下,奴才用轻功带你?”黑暗处走出一黑衣男子面色如水低着头对着秦慕白道,“这儿离上京有一段路。”
“暂不回去。”秦慕白眼里的那两个小人儿渐渐消失,“去驿站。”
杜玉漱只觉得脚下灌了铅,走一步疼两步,所以说要么一直跑,一旦歇上一会儿就起不来了,现在强制起来不死也会去半条命。幸好自家小哥哥不知道是因为内疚还是什么一直寡言少语,自己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这馅儿露的可就大了。
“少爷!”远远的传来婆子丫鬟的呼喊,还有星星火光,杜玉漱一下子松懈下来瘫倒在了地上,来人了!
“妹妹!”少年丢掉木棍,惊慌的蹲在自己面前,“你,你还好吧?妹妹?哪里不舒服?告诉哥哥!”
我也很想告诉你,我浑身上下就没有舒坦的地儿!杜玉漱心中腹诽,但还是努力摆摆手,“不要担心,累!”
少年心疼的不行了,眼里的这个小人儿浑身脏兮兮,破衣烂衫,脸色青紫,嘴唇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还强撑着和自己说话,是什么时候连自家的哥哥都要这么小心的应付呢?
“小姐!”瘦瘦小小的身子扑到自己面前,满面泪痕,“小姐,都是奴婢的不是,让小姐受委屈了!小姐、、、、、、、”
“春花你个死丫头!谨慎些伤了姑娘!”
“嬷嬷你怎么来了?”少年心急如焚,“先把妹妹背下山吧!”
“老奴来,春花不稳重!”杜玉漱迷蒙间软塌塌的贴上了结实厚重的脊背,心里说不出的感觉,也许并不只一个亲人,上天也算待我不薄啊!
“春花把你的袍子解下来给姑娘盖上!”少年眉头皱成一团喝道,这丫头除了忠心以外怎么一点脑子也没有?
第五章:难
少年阴着脸怒视着跪在地上的婆子,要不是是自己的奶娘的话,手边的茶盏早就向她飞去了!
“二,二少爷,”赵嬷嬷心一横,“这些年因为五小姐你被拖累的还不够多吗?以前的事儿老奴就不多言了,就当下,您真的不值得去和夫人理论,夫人毕竟是您的嫡母,而且五小姐这次虽说是已经脱险,但一个女子孤身在外、、、、、、”
“闭嘴!”茶盏终于脱手而出,砰的一声砸在膝盖上,滚烫的水激的赵嬷嬷打了个寒战,这是第一次,少爷让她闭嘴!自己是大势已去了么?“体恤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一直忍你让你,什么时候爷做事需要你在旁边指手画脚?嗯?爷给你体面,但这体面不是让你拿来生分爷和五小姐的!滚回上京!”
“二少爷!二少爷!”门外传来春花心急的叫喊,“二少爷,我家小姐不大好!”
“马上过去!”少年飞奔似的往外冲,路过浑身战栗的婆子时心里满满的涌出一丝难受来,“你回去吧。”
“少爷!”赵嬷嬷老泪纵横的伏在地上,“老奴是一心一意为您好的啊!”
客栈隔壁的房间里,杜玉漱的贴身嬷嬷眼泪簌簌的掉着嘴里求神拜佛的不停念叨着,春花一脸带着泪焦急,“小姐时醒时睡,刚到的时候要了热水要洗澡、、、、、、”
“小姐身体不好现在不能泡澡不知道吗?”少年怒火压也压不住,“嬷嬷在这里念什么幺蛾子呢!还不去叫杜喜找大夫去!”
“回二少爷的话,”嬷嬷抬头满面泪痕,“老奴找过了,杜喜那刁奴说要照看马车,没工夫!”
“混账!”少年跌坐在床边,胡乱的从内衬兜中掏出一块碎银,“去找客栈的小厮帮忙!嬷嬷你去,春花办不明白,一定要快!”
“欸,老奴马上就去!”嬷嬷接过银子,“春花给二少爷上点糕点,小心伺候着!”
床上的小人儿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睡得极不安稳,头发还湿着,少年的火再也压不住,“春花你给爷滚过来!”
“二少爷!”春花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姑娘说脏,睡不着,奴婢要的热水,奴婢试过水温的!”
“头发怎么不给姑娘绞干?”少年心疼的拿起身边的干棉布,小心翼翼的垫在脑后。
“二少爷您小心着些,”春花怯生生的看了他一眼,“洗澡的时候姑娘睡了过去,绞头发的时候姑娘疼了,嬷嬷才发现、、、、、、、”
“说!”
“姑娘脑后开了一个口子,血都凝块儿了,奴婢怕扯着姑娘疼,所以没敢绞太干!”房间里静默下来,少年的心沉到了谷底,脑后重击,居然会有人向她下杀手!“你起来吧。”
“是。”春花麻利的站了起来,畏手畏脚的站在了旁边,她八岁时家里遭灾就被卖进了杜府,跟着五小姐,不是太好也不是太差,她知道自己不够聪明伶俐,能有吃有喝就很满足了。
少年颤抖着手细细的扒开发丝,心里沉了沉,“姑娘身上,还有没有,”我是她哥哥,她唯一的依仗,我会保护她!“有没有其他的伤痕?嗯?”
春花鼻头一酸,“回二少爷,姑娘的脖子上有一圈细细的勒痕,嬷嬷用热毛巾敷了,不怎么看得出来;姑娘的手掌破了,不知道是被什么勒的;脚上的水泡奴婢给挑了,敷了药膏;脚踝那儿有点肿,嬷嬷说不像是脱臼,待会儿大夫来了再看看;姑娘的小腿上有些刮痕,奴婢问过嬷嬷,不会留疤的。”
“玉漱!”床上的人儿双眼紧闭,纤细的手举在半空中胡乱的抓着,“玉漱!”
“哥哥在这,”少年紧握住女孩的手,意识到女孩脸上一闪而过的疼痛后轻轻地松了松,“妹妹,妹妹?”
“玉漱,你不要走!”吴涵秋累极了,她很想追到那个飘来飘去的女孩,“我要回家,你不要走!”
“好,”少年的泪水滴落下来,“我一定带你回家,一定!妹妹莫怕,莫怕!”
“小姐!”春花泪珠簌簌掉落,“二少爷,请您千万不要丢下小姐!马车上的时候小姐就发作过了,昏昏沉沉的叫着少爷的名讳,怎么叫也叫不醒!”
“那个时候为什么不禀报?”
“小姐上车的时候说过,二少爷您累了,天色已晚路上不便做停留、、、、、、”春花双腿一软,憋着不让自己哭出声,“二少爷,小姐虽然有过失,但经过这件事已经长了记性,二少爷,奴婢求您,就算是要把小姐送去寺庙,也让奴婢跟着!”
“闭嘴!”杜玉树大喝出声,“哪个市井无赖乱嚼舌根说要把你家小姐送去寺庙?”
“二少爷,大夫来了!”门外嬷嬷的声音响起,“大夫你请!”
“把帘子放下来!”杜玉树只觉得浑身疲累,吩咐后就硬撑着站在一边看大夫号脉。这不是府中,没有内间外堂之分,一个中年大夫要怎么瞧妹妹头上的伤呢?所谓的父亲母亲,哎、、、、、、
“小姐有点受寒,脉象不稳,像是大喜大悲经历太伤身,心怀不开所以才有梦呓,本身身子骨不是太好,这次有点亏到,还需好好调理一段日子才行。”大夫衣衫不整,他是在床上被捞起来的,但治病救人是他的本职,“老朽这就去写方子,先把寒症给止住。”
“多谢。”杜玉树拱了拱手,闭上眼狠了狠心,“大夫请留步,舍妹还有一处伤想请大夫看看。”
揭开帘子时大夫心中一惊,这女娃长得够标致!不敢思想其他,在丫鬟的帮助下细细的查看了伤口,“没有化脓的迹象,骨头也没碎,沾了一点水不碍事,以后小心仔细着些。姑娘睡觉的时候最好侧身,不要压了伤口,敷药不是太方便,注意不要见风,也别再受到晃荡。”
“谢大夫,”杜玉树平静的塞了一块银两到老者手中,“冒昧的问一句,不会留下什么遗症吧?”
“公子所疑正是,”老者并没有回避,“这老朽也说不太好,公子还是早些请上几位神医好好诊治诊治才是!”
“谢大夫提醒,”杜玉树瘫在椅子上,“春花,伺候大夫笔墨之后直接去抓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