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致远看着床上那衣衫不整,头发散乱,满身污迹趴着的嫡子,还有那外袍上的斑斑血迹连踢了两张椅子!寝间一片混乱,杜单氏本在自个儿闺女房里照顾着的,上一课还哭喊着女儿啊,你醒醒,这一刻就真真的肝肠寸断,一口一个宝儿,心肝的喊叫着,可杜玉澈真真的是痛的昏过去了!丫鬟婆子们什么都不敢做,伤的太不是地方了、、、、、、闲着也不是,那不成了找抽么?满面的羞色,手足无措的跑来跑去。
杜福跪在外间瑟瑟发抖,只恨这年真真是流年不利!眼看杜致远阴沉着一张脸出了来,赶紧磕头禀道:“奴才去的时候,已经、、、、、、”
“少爷的长随呢?不是会拳脚吗?”
“跑了!”
“跑了?”杜致远挥手打翻了榻上的茶水,一阵稀里哗啦之后,怒气冲冲道:“那群伺候的怎么回事儿?啊?”
“说是刘家两位少爷不愿让他们跟着、、、、、、”这毕竟进的是那种地界,若是人多嘴杂,回去禀报了当家的、、、、、、
“到底怎么回事儿?”
“奴才去的时候,少爷已经被、、、、、、那包间内刘家二位公子吓的都说不出话来,奴才寻了管事儿,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打听之后才知道,说是少爷一行同那歹人起了口角,那歹人硬说少爷是小倌儿,还、、、、、、那小倌楼得了信、、、、、”
“老子要拆了那地界儿!”杜致远咬牙切齿道。
“老爷不可!”杜福又磕了头,“这事儿,奴才觉着不宜闹大,奴才已经绑了那歹人,扔了马厩中,老爷可还愿意审审?”
“哪家小倌楼?”
“东市钟鼓楼附近那家。”
杜致远的神色一滞,那家以前可是影都卫的一个哨所!难道这事儿有蹊跷?龙椅上那位在那个地方还有眼线?不会,若是真的有蹊跷,又怎会让杜福带人回来?“刘家两位公子怎样了?”
“奴才使人给送个了回去,也吩咐过了。”杜福跪着直了身,“那小倌楼奴才也打点好了,不会有话儿传出。”
“把跟着四少爷的小厮丫鬟都给我杖毙了!继续查,查那长随去了哪儿,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他总觉着事儿透着蹊跷,一个十岁男童怎么会去那种地界儿,而且去就去了,自己的儿子行为做派,至少在外面是绝对挑不出错儿的,而且穿衣打扮一看也不会像那青伶小倌啊,那人是有多眼瞎,做出这等事情来!
杜致远来到慧心苑的时候,杜玉树正在纠正自个儿的小妹妹握笔的姿势。两人见他来了,都放下手中的东西,规矩的行着礼,“父亲大人安!”
杜致远有些微微的失神,真真是她的儿女,外面乱作一团,两人依然平静如水!同时也有些气厥,出事儿的是他们的兄弟姐妹啊,怎么就能如此无动于衷?“起来吧!”
杜玉树兄妹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小哥哥略微沉吟了片刻道,“这大年三十了,也不知四弟的身子好些了没,昨个儿说是四姐姐去探望大姐姐了?大姐姐应该是身子有转好吧,说是都能下地了?”
杜玉漱吩咐着春喜上茶水和糕点忍不住的笑,什么时候小哥哥也这么会说话啦?杜致远生气自己不去探望,他话里话外就先说你儿子上的那地界儿,该怎么去看?你的女儿昨天还跳下床把去探望的李姨娘和杜玉兰指着鼻子骂了一通,那精神岂一个好字了得?
吩咐完之后,三人就那样呆坐在屋子里,谁也未开口讲话。杜玉漱突然记起后世的吴涵秋了,自己应该抱了垫子窝在沙发里,啃着苹果或者磕着瓜子,母亲在厨房炖着猪蹄儿海带莲藕汤,只因为她喜欢吃炖的粉粉的莲藕。父亲在旁边坐着吃着吊炉花生,叽里呱啦的说着怎么又是芒果台的还珠格格,阿黄伸着舌头蹲在爸爸的脚边,掉下一粒花生就兴匆匆的用嘴叼起,太笨,弄不起来,就和那粒花生玩了起来、、、、、、
“妹妹?”
“啊?”杜玉漱回过神来,自个儿的小哥哥正眼带忧虑的看着自个儿。
“父亲说,想和你、、、、、、”
杜玉漱叹了口气,想把那些不切实际的念想吐出来,随即对着杜致远笑了笑,“父亲多虑了,有什么事儿在此说即好,哥哥聪颖。”
杜玉树当然也不想避开,天知道这个父亲能说出些什么来,特别是在这时候,嫡女已经折了,嫡子能不能养好还成问题!
杜致远面带不虞,但又不好发作,只得给旁边伺候的丫鬟婆子使了眼色,待到他们退出了房门之后,沉吟这开了口:“你们大姐的婚事,已经换了庚帖。只是不知那八字是否合得来。”
两兄妹对视了一眼都发现了对方眼中苦笑之意,杜玉树不知该怎么劝,小妹妹咬了咬唇,“皇上赐婚,这八字定是极好的。父亲不妨多往此事有利的一方想想,那张探花可是皇上钦点之人,前途无量。”不能抗旨,就想在那八字上做手脚,太傻了,皇帝多精明的一人,而且都说了让司礼监插手,明显就是堵了你的后路嘛!
“那人家中已有妻室。”
杜玉漱心下一沉,这群人不会、、、、、、“女儿愚钝!”这事儿就算明白也只能揣着装糊涂,你们要为杜玉蝶扫清障碍那时你们的事儿,她可不想参与!
“那人并未休妻再娶,可见也是个忠厚老实至情至孝之辈,大姐姐嫁过去虽说不是正室,但好在是皇上赐婚,父亲实在不必担心!”杜玉树怎会不知杜致远之意,但他更明白事情出了就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事儿,而是整个杜府的事儿!杜玉漱也明白过来,很多时候她把自个儿当外人,却忘了这杜字,本就刻在自个儿身上!
杜致远如何不明?可他就是不甘心,非常不甘心!本是领侍卫内大臣,掌握着人人闻风散胆的影都卫,说撤就撤,那些个兵权那人说要,自个儿就拱手相教、、、、、、自己的嫡女啊,那诚王将来可是要继承大统的,这杜府也不会再是武将发家,而是皇亲国戚!可惜南柯一梦,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
“过了正月十五,那选秀就开始了,”杜致远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为父决定送你三姐姐和你一起入宫。”
“女儿省得了。”十五,还有十五天。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那些个商铺大多都得初七以后才开市,树哥儿你记着,找个日子陪着你妹妹去订些上好的衣裳首饰,那能进皇宫之人非富即贵,别太寒酸被比下去了!”杜致远站了起来,刚想抬腿走,“还有一事,为父会请宫嬷教你规矩,这些日子你就辛苦些吧!”
“谢父亲,女儿省得了!”
“儿子也知道了,”杜玉树站了起来,“儿子送父亲!”眼见那微微有些佝偻的背影走远,小哥哥万般情绪涌在心间,说不出是怜还是怨,都这时候了,父亲还把希望放在自个儿小妹妹身上,一个才十三岁的庶女,就要这样孤孤单单的背被送进那深宫之中,骨头能不能剩下都不知道!转身一看,那小女娃还在那儿默默的咬着茶点,略微沉了心换上笑脸道:“今个儿可是大年三十儿,晚上家家户户都会放鞭炮,那东市钟鼓楼附近还会放烟火呢!”
“哥哥可会带妹妹去看?”他在哄自个儿开心,杜玉漱如何不知?“这次出门妹妹不往脸上抹灰可好?哥哥不知,那炭灰不服帖,一笑的时候一层一层往下掉呢!”
“那可不行!”小哥哥一脸的不容辩驳,“不过这也是大过年的,你这小厮可以不用穿的那么破旧,昨个儿爷不是赏了你新的棉服么?穿上罢!”
两人兴致勃勃的吃了饭,吩咐赵嬷嬷往正房送了补品物件,又唤了柔儿和翠花伺候着换了衣裳,小哥哥这才上下端量,“嗯,不错儿,是个翩翩俊少年!”
杜玉漱匆匆的扫了一眼铜镜中的自个儿,银狐皮领,红宝石为扣,腰上系了玉环,绣花鞋换了小羊皮的靴子,那鸦青色的外袍是小哥哥的,绣工极其精致,领口的盘扣都是金丝做的,还缀着红色的宝石。头发也没有按照哥哥那样梳高髻,而是编了长辫子,戴了白狐毛镶边的帽子,胸口还挂着福禄寿三色的翡翠玉牌、、、、、、天哪,少爷我就是个移动的金库啊!让我穿回去吧,得值多少钱?幸好披风也是用的哥哥的,藏青色,不显眼,否则杜玉漱真的会担心自个儿出门就遭绑架!
杜玉漱这个小财迷所关注的和柔儿他们看到的当然不同,自家老爷可是二品大员,本就是姑娘平时素淡惯了,那些个好东西再不拿出来用用都发霉了!姑娘虽未施粉黛,但那鸦青色的袍子衬的她是唇红齿白,人见人爱!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东市而去,本以为大过年的应是人烟稀少,想不到古代的夜市生活就已经如此的繁华!若不是紧紧的牵着哥哥的手,杜玉漱真怕自个儿被人群冲散!这毛靴子就是比那绣花鞋好使,走路的时候气焰好似都嚣张了许多!杜玉漱身处这喧嚷的闹市之中真想高声欢唱: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
“我们去那儿!”小哥哥拉她到身边,“表弟,那家酒馆儿看烟火是最好的去处!”杜玉漱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上京宴?这名字取的!好吧!表哥,你可得请我这外来之人吃吃你们上京最好的菜!银钱不吝哈!”
“表哥可是个穷的!”小哥哥拍拍她的头,一脸的艳羡,“表弟这衣裳的扣子都是金线呢!表哥今个儿就听表弟安排吧!”
“哟呵?”清秀小男子柳叶眉一挑,一口地道的上京二世祖的言语:“那哪成啊,表哥您这玉扳指值不少钱吧?大不了表弟我吃上一顿白食,到时候问问管事儿我这表哥值多少银子,看看还有没有富足、、、、、、”
“行了哈!”小哥哥一脸的不屑,就你那一板一眼的样还想学做纨绔子弟?“进去吧,再说话待会儿哥哥把你扔在这儿!”
小妹妹杏眼微弯,“好嘞,表哥,您先请?”
大手轻轻地敲在她的头上,言语间是止不住的笑意,“再顽?!魏嬷嬷,看好你们的小少爷!”
能在东市钟鼓楼附近经营一家四层高的酒楼,那跑腿的小厮怎会没有一点儿眼力见儿?眼见进来这一群人衣着不俗,伺候的丫鬟婆子都用的灰鼠皮子作领,那个长随虽说是面带笑意可那眼光却是毒辣的紧、、、、、连忙凑到跟前谄笑着问:“几位,是打尖的吧?本店刚出了新的菜色、、、、、、”
只见那白面公子略微摆手止住了自个儿的话语,“这四楼的包间可还有空余?”
“这、、、、、”小厮脸色微沉,“几位稍等,这事儿小的得问问管事儿!”说着就弓着腰寻人去了。稍时,一管事儿模样的男子拱手前来,语言抱歉,“这位公子,真真是对不住,那四楼的包间都只剩一间,但是早就定出去了的,三楼还剩了两间也是定下了的,但都这点儿了人还未到、、、、、、公子是想看那钟鼓楼新年夜报时放烟火的吧?”
“哥哥?”小妹妹抬头询问这看他,“不然我们到二楼寻摸个靠窗的位置可好?”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哥哥若不能让表弟尽心岂不是失职?”小哥哥略微沉吟片刻,“我们到别处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