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边崔氏听着方老太丢下的那句话,又屈又恼,捧着肚子呼哧呼哧地直喘气,再也坐不住,搁下饭碗抹着泪就要回房。“哎-------”方老头微微站起来前倾着身子想去抓她,却又觉着不妥,回手一扯方老大:“快跟着,去!”又对着大媳妇的背影儿喊“那老婆子就这脾性,可别往心里去!顾念着身子---------”说着颓然坐回板凳,端起碗来方觉着索然无味,叹息一声,摸出烟筒子来顾自走到檐下去了。
一桌人却是没一个敢吱声,晓青姐弟几个互相瞅瞅,突地听见房里传来崔氏压抑的哭声,再也呆不住,赶紧起来一溜小跑往父母那边去了。阿曼偷眼看看爷爷,又偷眼看看屋外,却“砰”地一下头上着了一筷头子,顾氏厉声道:“左顾右盼像什么样!吃你的饭!”宋氏嗤笑一声:“到底是读书人家出来的,二嫂就是规矩大!”顾氏抬头厉厉地剜了眼宋氏:“食不言寝不语,不懂礼数!”噎得宋氏青了脸,却不敢再说,恨恨地戳了一大筷子菜,泄愤一般丢进嘴里大嚼起来。
阿曼顶着怪异的气氛,匆匆忙忙扒完了饭,便想着叫花儿一起割猪草去,于是偷偷摸摸挨到大伯大娘的房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门缝里瞧,却只听大伯娘还在哭哭咽咽地诉苦:“到底是媳妇,做得再好也比不得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往日里我还不信这个老话,想着我对你们好上十分,你们总得回我三分五分的吧,哪成想!呜呜·········”“娘,仔细着身子,快别想这些了········”晓青晓梅又是顺胸又是抚背地安慰着。“我可怜的儿啊·······”崔氏揽着晓青又哭起来,“你可记着点娘的教训!万不能一味地做那好人呐·······”“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方老大又急又气地跳脚道:“娘平日里对你可是不错的!今儿也就是急了!她说的这些个也没坏心思不是!”“急了!急了就能冲我来!她咋不敢冲二弟妹去?柿子还不是捡软的捏!”“你这又扯到哪儿去咯········”方老大气得抓耳挠腮团团抓,崔氏还犹自抱怨:“那小姑我可是当姑娘看大的!我有多疼这几个丫头就有多疼她!这也能说出这般亏心的话来!到底是隔层肚皮隔层山········”
“娘,娘别气了,气坏了小弟弟·······”花儿害怕地哭着偎进崔氏怀里,晓青晓梅也急急劝道:“娘,想这些干啥,你还有我们呐!”“对,回头我去押小姑姑来给娘敬茶赔礼!”“娘,喝点子水·······”崔氏看着这几个贴心贴肺的孩子,更是难过:“当家的你可说句话,晓青这事儿可咋办?再耽误不起了!”“咋办咋办,我怎知道咋办!”方老大揪着头发恨声说道,急得崔氏又是一阵儿心疼胸闷。
“好了好了,爹,你先出去”晓梅瞅着老爹在这儿真是越帮越乱,赶忙将他往外推:“你先吃饭去,我们好好劝慰娘就是。”“唉!”方老大无奈地跺跺脚,转身往外走。“阿曼?”一开门阿曼被逮个正着,“啊?我,我找花儿·······”阿曼摸摸鼻子讪讪地一边说一边往外撤“要不,我,我,我就自个儿去好了!”
阿曼背着背篼漫无目的地在田野上晃荡,春天的田野丰丰茂茂,高高矮矮的浅丘上,是一方又一湾的水田,稻秧子油绿绿的蹿着个儿,一点点的穗子正在成型。田埂上、地头边、坡陡处,处处都是腾腾乱乱的野草,今儿割走,明儿又冒出新的芽叶儿来,生机勃勃不管不顾地在风里招摇着。看着它们,阿曼愁闷的心也开阔起来,当真是春风吹又生,就你们活的恣意!想着便攥住一簇儿,一镰刀下去利落地割起来。
“哎------阿曼--------”阿曼听着人喊,忙扭头去看,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儿单手拧着背篼蹦跶着朝她跑来。“你一个人割草那!”男孩儿跑地有点喘,晶亮亮的眼睛透出十足的笑意“好久没见过你了,你干嘛去了!”又有些责备的意思在里头。阿曼苦恼地瞅着他,这是谁呀?又见他额头上不知在哪里碰了一蓬灰,头发间灰扑扑的更觉乱乱糟糟。这时男孩儿见阿曼不答话,有些恼有些讪地抬起手背去抹额头,倒把那灰抹成了道道,乐得阿曼噗嗤一声笑起来,嗔道“看你花猫儿样!”
那男孩倒不在意的呵呵憨笑了两声,又献宝似的凑到阿曼耳朵边上说“我刚瞅见树湾儿那边发了好多野菜那,你不摘去?”阿曼一听眼便亮了,哪能不去,赶紧抓着小男孩就跑。
树湾儿是块背阴的地方,在山边上突地凹进去几百米,又长着几棵有些年头的大树,是以叫这名儿,阿曼像个观光客一样左右打量,心里却想着倒是地如其名,恰如其分哪!放眼看去,陡坡上倒长满了野草,细细一踅摸,荠菜不少,蕨菜更多,还有一片儿薤白,这几天雨水丰沛,野菜纷纷鲜嫩肥硕,正是好时候哪!阿曼便也把其他心思撩了开去,专心挖起野菜来。
那男孩却兴头儿正好,吱吱喳喳地跟阿曼说起村头村尾的趣闻,“你可没看见阿章叔网的那尾鱼,这么大!”夸张地一比划,“我去戳它,它还瞪我一眼!可把我·······哦,我可一点不怕!我立时就跟它说:看什么看!没见过俊俏哥儿么!”说着嘿嘿盯着阿曼,阿曼一瞅就乐了,这家伙说相声还得有捧哏的,等着夸呐!“你可真胆大!换我可不敢!”“可不是!阿章叔登时就说我是好小子呢,说下次网鱼就带着我!”
“对了阿曼,上次你滚水沟病着时,我正好去阿婆家来着,回来我娘才跟我说的,”男孩儿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难为情地挠挠额头:“我可不是成心不来看你的!”“那你后来咋也不来?”阿曼见这孩子好玩,便成心逗弄道。那男孩儿更是不好意思了,脸红红地说:“我不是带了点饼子来家么,我想着来的,真的!可那饼子半道上······被赵胖子给劫了去·······”原来是没脸见人啊······阿曼捂着嘴偷笑,见这孩子脸红的快滴下血来,方觉着太不厚道,于是清了清嗓子故意板着脸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不怪你就是了!”那孩子才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遂又笑逐颜开:“那我今天挖的野菜都归你!”
真是个好孩子!阿曼笑着摇摇头又有些自责,自己都还不知道人姓甚名谁呢,是不是有点太对不住人家的热情了?“呃-------那个”阿曼艰难地开了口,还是决定迂回点儿,“你阿婆家在哪儿呀?好玩不?”“在青岗啊-------”男孩儿摸摸头有些奇怪的回答道“难道你还不知道?”阿曼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以前的阿曼估计知道,现在哪,我也知道了!不过那男孩儿倒没在这问题上多做纠结,又兴奋地说“我小舅还带我上镇上了!镇上人可真多啊,比咱集上热闹的多!我还见盐场的人往外倒炭渣子!你可没见,在镇子后头,那炭渣子都堆成一座山了!”男孩儿兴奋的比划着,又有一丝羡慕地说:“好多人等在那儿捡煤炭!就在炭渣子里头还有没烧过的煤!”哦?阿曼的心头瞬间闪过一道霹雳,盐场?炭渣子山!那一世的家乡,这些都有!难道说,我竟是穿到千百年前的家乡?阿曼激动地又是想哭又是想笑,竟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止不住战栗,只得紧紧揪住胸口的布襟子。
男孩见阿曼突地打起摆子,镰刀跌在了脚下,双手狠抓着胸襟,脸上青青白白,一霎迷茫一霎欢喜一霎低落,一时心慌意乱,腾地跃起抓住阿曼两条手臂又摇又晃,一边喊道:“阿曼!阿曼!咋了?回回神儿!”心下又千转百回,想到“莫不是撞了邪?”这下,更是焦急,瞬间想起一法子,便决定一试,只见他颤颤巍巍伸出右手,犹疑了两下,终是啪地一掌拍到阿曼脸上。
“你干嘛!”阿曼吃了一痛回过神来,怒视着男孩。“我,我·······”男孩似乎还在惊恐之中,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刚刚你中了邪了!”
啊?阿曼失笑,摸了摸头,确实,刚才那样儿是挺吓人的,不过中邪?说起来真是不好听哪,总得想个法子遮掩过去。阿曼想想便笑起来,一屁股坐到地上,仰头脆声说道:“才不是中了邪呢!你知道上次我滚沟里去了不?”男孩也盘腿儿坐下:“那又如何?哦,你撞坏了?这么严重啊?”“什么呀?太医说了,我血虚,猛不丁地从地上起来就晕头转向,刚才就是晕着了。”“这样啊········”男孩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笑道:“刚才真把我惊着了,还以为撞邪了呢!”又蹙了蹙眉头:“那个血虚竟这般厉害?你之前要不是遇着我可怎么得了?”说着后怕似的拍了拍胸口,学着大人样嘱咐道:“你以后可别自己一个人了,若还要割草,只管叫上我就是!”
阿曼哑然失笑,想着这俩孩儿还真是要好,于是很领情地点点头,又说:“对了,今儿这事你可别跟别人说!”男孩一拍胸口,像个大男子汉一样豪气道:“你放心便是了!保管连我妹子也不说!”又自以为是不怀好意地嘿嘿一笑:“我知道你为啥不让说!你怕都知道了没人来给你说亲!”
“你这家伙!”阿曼恼地扬起小手就要去拍他的头,那孩子却身手利落地跳起来朝湾子外头跑去了。
以下为作者的话:
咦?昨天明明传了新章,为啥没有显示?
还有还有,虽然不知道所谓推荐是啥,但想来是个好东西,所以所以····求推荐···求评论(真心想听听大家的声音),抱拳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