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远庆看着喜滋滋往篮子里收拾东西的娘,在旁边左一步右一步,进了又退,退了又进,犹犹豫豫,不知该怎么办。
彭婶子拿眼角余光瞟瞟儿子,哼了一声,你小子是从我肚子里滚出来的,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姜是老的辣,你还能犟的过老娘去不成?又宽慰地想,这儿子好歹没白养,至少眼目下还不敢为了个女人找自己闹腾!这么想着,心底倒是快慰不少,不禁哼起小曲儿来。
待收拾的差不多了,才像突然看见儿子一样,惊讶道:“哎呀,大小子,咋的还在这儿晃荡,快快快,换衣裳去!”
一手拉着彭远庆,一边满眼喜意道:“这次说的这个娃啊,是我自小就要好的姐妹家的姑娘!她娘年轻的时候,可好看了!哎呀,这女娃娃,指定错不了!”
“娘!”彭远庆挣了几挣,终于把胳膊脱了出来,也不敢去看老娘的眼睛,双手一抱头往地上一蹲,鼓足了勇气含含糊糊道:“我不去!”
“什么!”彭大娘这次是真的吃了一惊,立刻便恼了:“刚还说你孝顺,你可倒好,立马就给我来这一巴掌!给我起来,走!”
“不去,不去,不去!”彭远庆使劲揉搓着头发,瓮声瓮气的说:“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么多我都看不中!这次,肯定我还是看不中!”
“好!好好!你小子还想给老娘耍心眼子是不是?”彭大娘恼怒地往彭远庆身上拍了两巴掌,心一横,自己挽起篮子就要走:“用不着你小子看上!我看上便就给你定下!”
“娘!”彭远庆急得一跺脚,连跑两步拽住母亲,恳求道:“求你啦!给我说方晓萍吧,我就是中意她!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你就死活看不上?娘啊···”说着眼圈儿就红了。
“你这个死心眼的孩子!”彭大娘又给他一巴掌:“娘给你说多少回了?你怎么就不知道动动脑筋?有那么个娘,她能好到哪儿去?”
“顾二婶子除了凶点儿,到底怎么着了?”彭远庆急了,“再说,她娘是她娘,她是她,又不是一回事!”
“怎就不是一回事?啊?那顾老虎骂人打架,横起来跟要吃人似的,十里八村的谁不憷她?要你给他做了女婿,娘都不知道你今后这日子怎么过!”彭大娘看着不争气的儿子,怎么就被个女人迷了呢?难不成真是儿大不由娘?心下一凛,声儿就拖得像个哭腔了:“你个不孝顺的东西啊,娘是为了谁啊?啊?还不是为了你!你要娶了方晓萍,还不得被那一门子女人拿捏的死死的?一个不对劲,那顾老虎还不得打上门来?到时候啊我都不晓得到底是我娶了个儿媳妇还是她顾老虎得了个上门女婿?”
“再说她方家,没媒没证的,方红妹居然巴巴儿跟人跑了,简直就是个下贱东西赔钱的货!她方晓萍呢?也不是好东西!竟然来勾搭我儿,把我这么老实孝顺的儿子都给教唆坏了!她想进门?除非,除非我死了!”彭大娘捶胸顿足,哭得一把鼻涕一眼泪,“她方家现在是有两个钱了,可我们不眼红!我们不靠她过日子!老彭家日子辛苦点,也过得下去,我还不用卖儿子!····我的儿啊,你可得知道你娘这一番苦心啊····她方晓萍当姑娘就这么泼辣厉害,将来还不得把你糊弄的团团转啊····我的傻小子啊····”
”娘!晓萍不是那样的人····她,最是懂事不过了!”彭远明鼻涕眼泪糊满了脸,扑通一声跪倒在母亲面前:“娘我求你了····”
“不孝的东西啊,你这是要气死我啊····”彭大娘搂着儿子一通乱捶,心里愤怒着,这还没进门呢,就引得平素对自己的话从不敢有任何异议的乖儿子接二连三违背忤逆,这要真让她随了心,那还不得娶了媳妇忘了娘,成了一头白眼狼?这害人不浅的狐狸精啊,你咋不赶快嫁人祸害别人家去啊···
阿曼偷看了晓萍一眼,晓萍正在给还没有完全凝固的牛轧糖打眼儿,这是顾氏发明出的方法,趁糖块还没硬化,赶紧穿个孔,再用粗麻绳一个个穿起来,打成圈儿跟手镯子似的,倒也颇为诱人。虽是暂时解决了糖块凝在一起的问题,但没有包装,始终感觉不干不净让人心生别扭。阿曼记得以前的糖果最外边才是糖纸,而直接和糖果接触的是一层薄薄的膜状物,能避免融化的糖粘到纸上。就是不知道什么做的---要是人民群众的智慧能再在这上面爆发一下就好了。
“唉哟!”晓萍尖叫一声,看着锥子骨碌碌滚到地上,顾自捧着手。
“姐!”阿曼扑过去,抓起晓萍的手来,便见食指上现出一道血痕。
“怎么这么不小心!”阿曼心疼地吹了吹,一边抱怨一边赶紧翻箱倒柜找药,家里也没有备着这些个伤药,阿曼找半天没找着,只得按照土法子拔了几个厚厚的蜘蛛网,想给晓萍敷上止血。
掉头却见晓萍还捧着手指,眼神迷蒙,空洞洞的看着前方,不禁叹了口气,手下却没慢下来,把晓萍的手腕拖过来便把蜘蛛网按在伤口上。
“嘶---轻点!”晓萍疼得裂了咧嘴。
“原来还是有知觉的呀!”阿曼给她的指头上缠布条:“你照照镜子,这两天除了发呆还发呆,脸僵地跟块石头样!你心里有什么想法,如果实在不能跟我说,那就去找大彭哥,好好说说清楚,难为自己算什么呢?”
晓萍脸上才总算有了点表情,咬着嘴唇想笑一笑,谁知眼泪就掉了下来。
“哎哎,别难过···”阿曼不成想平日里厉害似铁的方晓萍如今跟个纸糊的一样,手忙脚乱地抱住姐姐的肩膀,本来想劝劝她别哭,但晓萍轻轻窝在她的肩头,强自想忍却又怎么也忍不住的抽噎声似针尖一样扎在自己心上,唉,原来不管多么坚强泼辣的姑娘,也逃不过一个情字。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阿曼叹息着:“哭吧,哭吧,哭出来心里就好受了····”
良久,晓萍才抬起眼泪模糊的小脸,喃喃道:“他娘那样···我不知道该如何···她说的那些话,着实戳心窝子····我怕····”
“他娘如何暂且不说,关键的还是大彭哥,你们这两天谈的怎么样?他娘究竟是为何?”阿曼忍着没说婆婆对一个婚姻的破坏作用----其实只要男人足够爱他的另一半,婆婆终究会给儿子脸面的···奈何这世上的男人,唉,终归究底,爱是一个多么现实的字眼!
哪知晓萍恍惚了一瞬,埋首答道:“大彭哥····这两天,他就没找过我!”看见阿曼诧异的神色,自嘲一笑:“或者他心里便想着如此作罢了吧,本来我想着只要他能和我一心,不管他娘如何待我,我忍,我受,我待她好,我孝敬她,我拿着热脸使劲儿贴她,终能让她知道我是好的····哪知,人家,也许早存了弃我的心了····”脸上便浮出失落和哀伤来,交织着说不得的尴尬自怜。
“有些人为了心上人,放下身段,有些人为了尊严,又放弃了爱,我不知道哪种好,因为这两种人,都既有走向不幸,也有赢得幸福的····姐,生活并非一成不变,哪怕是爱,也需要经营的。”
阿曼看着眼前犹豫惆怅的女孩,有些酸楚,为什么两个人的情感,总是要借助第三个人的眼睛才能看的清楚,然而局中人,却永远患得患失,不知所措?
“感情中,最忌讳的就是以己之心度人之腹,你说大彭哥要放弃你,这可是他亲口告诉你的?既然不是你又如何知道他曾作这般想?难道说其实你心中早就丢了信心,这不过是你真正想要的?”阿曼看晓萍猛地抬头僵了片刻,赶紧摇头,便拍拍她的手笑道:“所以,既然你相信自己,为何却不相信大彭哥?说不得大彭哥也在等着你去找他,此刻也是满腹的委屈呢?”
“他一个大男人,也好意思这样?!”晓萍不屑地撇撇嘴,情绪却好转不少。
阿曼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我还以为你有一颗女强人的心哪···”又正色道:“谁说女子只能等待,被动地接受结果?我们也能做猎人,只要你想,便去争取,不管结果如何,至少曾经为不留下遗憾努力过,对得起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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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真的是忙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