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潮水猛涨,惊涛拍岸,令狐海邪所在的礁石已经被潮水淹没了大半,但他却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他静静的坐在礁石上,抬头看着远处天空中明亮的北极星,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时至子时,一股幽香自他身后飘来。
“你来做什么!”
不用回头,令狐海邪也知道来者何人。
“我来说声谢谢!”
站在冰冷的海水之中,忆凝感觉到了些许的无奈。本该休息的她,却始终对他放心不下。忆凝问自己,她该在意的不是明日就要离去的伯义吗?为什么她要跑来找令狐海邪?没有答案,忆凝想不出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她总觉得今夜自己必须见到令狐海邪,否则她就怎么都不会心安。
“有什么好谢的!要说谢谢,应该是我!若不是你写信请来伯义大军,我恐怕早已成为谷国的罪人了!”
尽管嘴里说着谢谢,可令狐海邪的口气却是几近嘲讽。
“我知你是气我事先没有跟你商量。可我也是迫不得已,如今朝中没有一个主事之人,诺曷赫借机兴风作浪。我多次快马飞书让博古派援军来,回信皆为诺曷赫掌控兵权,不让博古征兵,更不让大军前来。我实在是无计可施,才会出此下策。”
摸着手腕上凉意十足的银镯,忆凝真的很委屈。
“算了!我不想说那些!”
朝中情势如何,令狐海邪比忆凝还要清楚,他也曾想过,若是今日换做他是忆凝,他也一定会做同样的选择。毕竟比起他的尊严来说,大军才是最为重要的。就像古话中说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起风了,回去吧!”
小手扶上令狐海邪满是伤痕的肩头,忆凝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只觉得今夜的令狐海邪不同往常,他的心里似乎有很多的事情放不下,她只想替他分担一些。
令狐海邪冷漠的挥开忆凝的小手,不经意间他将一张早已被揉捏成了碎片的纸条扔进了海里,随后令狐海邪站起身冷笑着说,“能回到哪里去,他们是不会让我们走的!”
说话间,令狐海邪抽出腰间的长剑,跳下礁石,单手扯过忆凝,将她挡在了身后。
“这是为何?”忆凝大惑不解。
令狐海邪没有正面回答忆凝的问题,而是轻轻的嘘了一声,“嘘!让我们看看谁来了!”
话音刚落,黑暗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渐渐显现。
目光绕过令狐海邪高大的身躯,忆凝瞧见了来人,这是一个约莫四十岁的汉子,身型高大魁梧,一看就知是长年习武之人。他的模样与令狐海邪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眉宇间的不驯之气,尤为的接近。
“他是?令狐殇?”
忆凝下意识的将此人与令狐殇联想到了一起。
“眼力不错!”
令狐殇一派正气凛然的模样,好似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这里可是谷国大军驻扎之处,虽然距离有些远,但只要令狐海邪一声令下,大军立刻便可集结。
“你来做什么!”
令狐海邪低声怒吼,看样子他并不想惊动其他人。
“我来劝你一句,不要再认贼作父,不要再为诺曷钵卖命!”
令狐殇的情绪有些激动,他大步一迈,想要靠近令狐海邪。可令狐海邪戒备心很高,他护着忆凝就是不让令狐殇太过接近。
众人沉默了一阵,令狐海邪忽然开口反问了一句,“认贼作父?谁是贼?谁是父?”
“这还用问!当然是诺曷钵是贼,我是父!你身上流着谁的血脉,你应该很清楚!”令狐殇仿佛被刺伤了一般,一脸的痛苦。
当年要不是他一时糊涂犯下弥天大错,自己怎会从令狐尹变成令狐殇,若不是当年他的一个错误决定,此时自己又怎会与亲子这般的兵戎相见呢?
看着与自己容貌不分一二的令狐海邪,令狐殇的心中有的是无限的悔恨与感慨。
说到底也是自己的亲生骨血,他实在不忍见令狐海邪如此的执迷不悟,为了那一点可怜的希望,他决定冒死前来相见,为的就是劝令狐海邪及早回头,或许一切都还能有挽回的余地。
可惜令狐殇的这番好意,没有让令狐海邪感动,相反的,令狐殇的这番话,更为刺激到了令狐海邪。
“我不清楚!”
令狐海邪愤怒的将手中的长剑一甩,直指向令狐殇的喉部。
“别这样!”
忆凝扯了扯令狐海邪的衣角,两人的谈话,她是听的一头雾水,不过她知道令狐殇没有恶意,否则他也不会单枪匹马的来找令狐海邪。况且令狐殇不是笨拙之人,他做任何事情都不会莽撞而行,既然他有胆前来就必定是部署周全,有十足的信心能保证自己的安全,轻举妄动对令狐海邪来说并没有任何的好处。
“我知你恨我……”
令狐殇没有躲闪,他知道这是他能说服令狐海邪唯一的机会,他要好好的把握。
“谈不上!”
令狐海邪言语清淡,仿佛令狐殇所说的一切与他并无关系。
“为何谈不上?我知你一定有话要对我说的!这么多年了,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再见我吗?”
面对令狐海邪的冷漠,令狐殇是苦苦相劝。
“没有!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见你!”
令狐海邪嘲讽的冷笑着,“世人都以为你死了,而我也一直这么认为。”
“那只是谣言!我没有死!只是被皇上关了起来!……”
令狐殇试图解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不要告诉我!我不想听!”
令狐海邪狂怒的吼叫着,“你只是一个骗子!一个大骗子!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都不会相信!”
“为什么!我真的没有骗你!”
令狐殇情绪很是激动的伸出双手一把握住了令狐海邪的剑身,“你相信我,不要再沉沦下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趁着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你跟我走吧!我一定会好好弥补你的!”
“弥补?”令狐海邪不耐的翻了翻白眼,“你用什么弥补?一个死去的人,你能让她起死回生吗?”
再一次的听令狐海邪提到‘她’,令狐殇的气势立刻消减了许多,他像是被斗败的公鸡一般的丧气,“我知道,是我对不起她。如果可以,我也很想弥补她!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走了,令狐尹也不存在了,留在这世上的不过是一个没有了心的躯壳,一个只能带着愧疚与悲伤苟活于世的令狐殇,这就是我!在这世上没有人会知道她对我有多重要,她的离开让我的心有多痛,多不舍。我多么想追随她而去,可是我不能!你知道为什么吗?”
令狐殇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因为你!因为我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你!你是我和她的骨血,你是她为我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为了你,我……”
令狐殇的话没有说完便开始哽咽,而他的悲情并没有让令狐海邪有多少动容。
令狐海邪仍然是一副嘲讽的表情冷冷的望着令狐殇,眼中的杀气怎么都挥之不去,让一旁的忆凝看了十分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