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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候,夕如玦听见那个背着他们的人发出一声惊呼,同时自己的身体感到一阵失重,随即重跌在草地上。
“娘的!哪个龟孙子用箭射老子!”那人骂骂咧咧地爬起来,伸出去的手还没够得着掉落在一旁的弓和箭袋,又一只箭“嗖”地飞射过来,擦过他的耳朵,深深没入草地里。
几乎同时,三个人从不远处跑了过来。他们全都是头挽发髻,身穿劲装、箭袖、短靴,手持弓箭,像是猎人的模样。为首的一人是个长发飘飘、英姿飒飒的少女,她跑到那个跌倒的人面前的时候,手上的弓弦已经拉满,随时离弦而出的箭矢,尖芒对准了那人的眉心。
“好大的胆子!我涂氏的猎场你也敢来盗猎!”柳眉一竖,凤眼一瞪,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女身上居然也透出凛凛威仪。
“涂、涂氏……这哪是你涂氏的猎场了?你们涂氏猎场以甘溪为界,这里明明已经超出界外!”尽管嘴上还在争辩,但是看得出来那跌倒的人已经被对方所震慑。
“还敢废话!”少女身后的一个年轻男子上前朝地上的人胸口就是一脚,“还不留下东西立马滚蛋?”
那人虽然不服,但是瞅着对方人多也不敢反抗,扔下捕网、弓箭,捂着胸口悻悻地走掉了。
“有救了,有救了……”
“凤儿姐姐、凤儿姐姐……”
网兜里的兔子们忽然都雀跃起来。只有夕如玦有点搞不清状况——赶走了一个猎人,不是还落入另外一些猎人的手里吗?难道还有会放生猎物的猎人不成?
这不,只见少女没有多看他们一眼,一扭头就大步往回走去。她身后两人各自抓起网兜和那猎人扔下的弓箭,也快步跟了上去。
这会儿兔子们都不哭不闹了,安静地任由他们带着走了片刻,直到跨过一条清浅的溪流,才又被扔到了地面上。
网兜口一敞开,兔子们纷纷争先恐后地挣出网兜。让夕如玦难以置信的是,那些跑出网兜的兔子在草地上一滚,那本来毛球似的身体居然就在刹那间变成了人类的模样!
“傻妞!愣着干什么?在那破网兜里还没待够吗?快出来!入境了!”
被人这么一喊,惊呆了的夕如玦才赶紧从网兜里爬出来,学着他们的样子往草地上一滚,果然立刻感觉自己变大变高了,又重新拥有了人类的躯体!
她惊喜不已,连忙扑到溪边,对着溪水观察着自己的样子。只见自己现在看起来也就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生得纤瘦矮小,尖尖的小脸上是扔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着的平凡长相。她穿一身颜色朴素的布衣裙,头上挽着双丫髻,鬓边还插着朵艳俗的大红山茶花,真有几分傻不愣登的样子。
“这……这到底是在哪里?现在是什么朝代?”夕如玦一手扯下发髻上的红花,疑惑地看着周围的人。这时候才发现刚才那些跟她一起从网兜里出来的,都是些看起来只有十岁出头的孩子。
“傻妞被吓得更傻喽!”
那群孩子看着夕如玦懵懂的样子,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就恶作剧地大笑起来。
“你们还有心思笑?”刚才那个救下他们的少女翘手一旁,薄薄的两片朱唇显得有点高傲、刻薄,“傻妞心智不全,才跟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一样,她家婶婶未必会责罚她;可你们这群野疯了的孩子,如此不知轻重地跑到境外去玩,就等着屁股开花吧。”
“啊,凤儿姐姐,凤儿姐姐,求求你一定要替我们求情啊!”
“凤儿姐姐,你不帮我们,我们一定会被打死的……”
“是啊,凤儿姐姐,你就是未来的族长,爹和娘一定会给你面子的……”
孩子们缠着那个叫凤儿的少女,跟着她往前走去。另外两个男子也一边无奈的摇着头一边跟上。夕如玦虽然还是满脑子疑团,但是她很清楚现在除了跟他们一起走以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再不走的话,独自留在这荒郊野岭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也只好快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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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周围的树木开始变得低矮,已经不是原生的树木,而是一排排整齐的果树,再走过一段路,眼前便豁然开朗,一片片广阔的农田占据了夕如玦的视线。
远处农田包围的所在,高地错落地聚集了许多黛色的瓦顶,看起来是一条规模不小的村庄。
夕如玦跟着众人,踩着田间的土路,来到村口,头顶上一座巨大又古朴的石牌坊上刻着“涂家村”几个朱红的大字。
这会儿,牌坊底下正聚集了三五十人,看起来都是这条村的村民的样子。他们远远看见夕如玦他们走来就都一起迎了出来。
“谢天谢地!都找着了!”
“还好,总算没被猎人抓走……”
众人纷纷露出笑脸发出欣慰的喟叹。还有人在他们当中找到自己的儿女,一边揪耳朵拉手臂,一边忙不迭地向凤儿和人群中一个看起来有一定身份的人物鞠躬道谢。
夕如玦观察着那个人,是个大概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皮肤黝黑,精神矍铄,下巴留着齐领的短须,穿着打扮虽然也不会比其他人光鲜多少,但是举手投足间显得颇有几分长者的气度。
听见其他人口里都喊他“族长”,夕如玦心想,这一定就是这里的当家人了,如果他是个明白人,自己说不定能从他那里得到些帮助?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忽然感到自己的手肘被人从旁边抓住,她下意识地一回头,迎面而来的居然是一个巴掌!
夕如玦毫无防备,被这个巴掌扇得几乎站不稳。她又惊又怒,刚回过头来,又一巴掌已经朝她打来!
夕如玦一伸手,牢牢抓住那只向她打来的手臂,狠狠往旁边一甩。这下站不稳的就换成是对方了。
“你个死丫头!你现在厉害啦!疯疯癫癫还不够,居然敢还手了!”那人骂骂咧咧地扑上来,一把抓住夕如玦的双臂,“你到底还记不记得我这个婶娘了!”
夕如玦这才看清这个暴跳如雷、双手的指甲都几乎要嵌进自己的手臂的皮肤里的恶妇人,心想,“这个难道就是我的——哦不,‘傻妞’的婶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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