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司马遹这般稀松平常说完,荀凉已经完全愣住了,一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赶紧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低着头不敢看他,只是低声断续说道,“太子殿下错爱了,奴婢从小在胡地长大,怕,怕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会,会丢了太子殿下的脸面……”
司马遹听她这样一说,脸上神色一变,声音顿时冷了几分,“你是说,你不愿意跟着本太子?”
荀凉心中一惊,稍稍抬眼向上首坐着的司马遹看去,却见一旁站着的小太监见司马遹面色难看已然动气,一直向她打眼色,示意她谢恩答应。
一咬牙,荀凉再次深深叩拜,沉声说道,“殿下恕罪,是荀凉没有这个福气……”
司马遹声色更冷,面上那股暴躁之气再次慢慢浮现出来,“当真不愿?你是要惹怒我么?!”
荀凉看着他脸上的怒色如暴风疾雨一般乍现,心中也有些害怕,但她当真不想蹚东宫这趟浑水!
荀凉沉了一口气,将头再次低下,说道,“殿下恕罪。”
此话一出,却听见司马遹身边的小太监轻轻的抽气了一声,然后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种沉如重水的寂静之中,久久没有听见上首之人的动静,荀凉也能想象司马遹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
司马遹面如玄坛,眼眸中前所未有的凌厉与冷寂,如一块千年寒冰一般,散发着渗人的温度。
“本太子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留在东宫当差,第二,如果你能忍受60下当庭杖责,便可以回观心殿。”
大殿上稳坐着的阴柔俊美少年冷冷地将此话脱出,传到荀凉耳朵里,却是寒彻肌骨。这死小子,是在以死逼她,要么留下,要么被杖死,别说60下,怕是6下,便能要了她的命!
虽然司马遹能开出这样的条件,已经算是百般容忍退让,早已超出荀凉的期待,要是以前,怕是话还没说完,自己的脑袋就已经不在脖子上了。
荀凉自嘲一笑,司马遹能一再给她机会,也不枉她这段时间为他母子两白卖命。
却是如赌气一般趴跪在地上,低声开口道,“谢太子殿下成全,奴婢愿受杖责。”
大殿之上又是一片寂静,荀凉的话如一颗颗破碎的碧玉珠子,飞溅在大殿之上,幽幽盘桓,却字字如刺,直扎向司马遹。
“好,很好!”司马遹沉着声音一字一顿说道,面无表情神色冰冷,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来人,廷杖60!”
司马遹话音一落,殿外便有宫侍拖了又重又厚的刑杖而来,荀凉听着他们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中渐渐发冷。
有人制住她的双肩,让她趴下身来。片刻之后,第一声木杖与皮肉相击的声音钝钝地传来,带来让她一瞬间差点昏厥过去的剧痛。
四肢百骸似乎都被这一杖敲碎了,她紧紧地闭上眼,拼命忍住不让自己叫出声来,皓白的贝齿深深地陷进了双唇里,顿时血肉模糊。
嘭,嘭,嘭……
一下,两下,三下……
大殿之上的司马遹眼睁睁地看着她受刑,明明已经痛至极处却一声不吭,心中只觉更是愤怒不已。
两只手紧紧地拽着,指甲已经没入了掌中的皮肉之中,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烧,却不知道是气她,还是气自己。
这个少年前所未有的迷茫了,因为这样一个突然出现,让他怀疑的胡女而心生迷惑,但在迷惑什么,却完全不知道。
“你若现在求饶,本殿下便让他们停下来,若是将你杖死在东宫,母亲那边怕也不会高兴……”司马遹面无表情地说道,声音莫名的有些低,目光微怔地落在荀凉痛苦的脸上。
“谢……,谢殿下成全。”荀凉咬着牙气若游丝地断续说道,眼前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她看不清司马遹脸上的神情,只在心中一下下地数着廷杖的次数,心中祈求着60下快点结束。
司马遹见她面色如纸,却是死不悔改,仍是说出这些忤逆他的话。面无表情地再看了她一眼,博袖一甩,将手负在身后,却是再不想看到她。
25,26,27……每一击都似要将她全身击碎,荀凉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块被按在砧板上的死猪肉,啪,啪,啪地敲上去,除了肉质受击发出的颤抖与钝响,什么也没有。
视线渐渐模糊,她心中数到第29下的时候,眼前除了暗无止尽的黑,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意识尚存地最后一刻,荀凉终于舒了一口气。
好了,终于可以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