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穿着深青色褂子的男子头顶了个小帽,从前方铭根本没和这人照过面,现在冒昧来访,肯定是找自己治病无疑了。
当下对李元方不好意思的一笑,抬头对崔三笑道:“不知所求何事?”
这崔三虽然自称是个活计,不过身上的袍子倒也光鲜,然而这人却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纳头便拜道:“请方大夫救救小人,小人背上生了个碗口大脓疮泡子,城东城西的神医们看了都是素手无策,昨日听闻方大夫祖上便有这么一手拿刀的好本事,方大夫一定要救救小人啊!”
方铭此时坐了堂,便自有一副大夫的摸样,过去扶起崔三,轻声笑道:“崔先生莫急,请稍歇一会,我帮这为兄台看完了病再来详细问问可好?”
“方大夫一点要救救我啊,这脓疮又痒又疼,还在不断长大,再让她长下去,我这半边背都要……”崔三的声音里惶恐难言,看来他是真被吓到了。
“放心,方某自当尽力!”方铭微笑着扶起他在一边小凳上做好,便开始问李元方的病症。
李元方道:“其实在下也不算得什么大毛病,只是平日里脑子驽钝,读书的时候太长,所以这脖子不大利索,尤其是早上夜里,只要稍稍转动便如同落了枕一般动弹不得,向城北的钱大夫问过之后他开了些药物,不过这效果……”
说到一般就不说了,显然是不想说那钱大夫的坏话。
这钱大夫乃是云西镇上有些名气的一个大夫,方铭从前卖药的时候倒也听过他的名声,若是其他病症,自己还真不敢说比他治得好,不过眼前这秀才的毛病,他却是有七八分把握。
因为颈椎腰椎的毛病,在后世他实在是治了不少,对此也是有了经验。
当下便走到李元方身后,伸手去摸他的脖颈,“得罪了,把头稍稍低一低。”
方铭探手一摸,顿时轻轻笑了笑,这病他还真能治!
李元方的脖子还真是有颈椎病,而且这毛病还有些古怪。
“你平时看书是不是喜欢偏着头看?”方铭笑问道。
李元方脖子有毛病,也不敢点头,只是回答道:“在下确实喜欢偏着头看书,尤其喜欢躺在床上看书。”
“圣人说教,读书之时理应正襟危坐,你这般看书当然会出问题,你还喜欢洗冷水澡?或者是用冷毛巾擦洗?”
李元方眼中透出兴奋的光芒:“方大夫果真是名不虚传,连这都能知道,小生不喜欢洗冷水澡,不过夜里读书困倦之时最喜欢用冷毛巾擦脸,一般便连着脖子一块儿擦了。”
“这也算不上什么大本事,你脖子上的筋肉都有些粘连了,我拿手稍微用力一试便是一片筋肉粘连分离的脆响声,这样的毛病一般就是你姿势不正,而你这么年轻就发病,多半是外感寒邪损伤卫阳了。”方铭笑道,这确实算不得什么本事,这样的颈椎病人他见得多了。
“那我该怎么做呢?”李元方此时对方铭已经是心服口服。
“你可否把钱大夫给你开的药方给我一看?”方铭笑道。
哪知这话一出口,李元方却无奈道:“方大夫也是行医的,难道不知道其中的规矩么?”
方铭穿越来的,不知道还有这些什么规矩,还好李时珍在一边笑道:“这位兄弟莫怪,小方年纪还小,可能从未听过吧。是这样的,这行医中人的药房,向来都是自己的宝贝,哪能给别人看呢?一般都是大夫开好药房给去抓药,抓完药这房子便毁去了,不能给别人看的。”
听李时珍这么一分说,方铭登时明白了其中的奥妙之处,明朝的额大夫跟后世很多大夫不同,都是家传的甚至祖传医术,这样的药房都是藏的紧紧的,哪里有给别人看的道理?
不过方铭对这药房却是不大看得上,有些无奈的问道:“这房子相必就是一般的药方,他又何必藏私么?”
李时珍微微笑道:“就是寻常的药方子,他们也不肯轻易示人,一来是为了患者好,二来也是为了生计。”
“为了生计好理解,这为了患者好又是个什么道理?”方铭皱眉道。
“你可知世间百病,若有细微差别便可能是有云泥之判,医生若是把药房交给了患者,谁知道病患下次生病时候会不会再用这样的药物?若是对症还好,若是不对症那如何是好?”
听得李时珍这么一番话,本来有些呆讷的李秀才差点鼓起掌来,“先生好分解,往日里我们只当大夫是要多挣钱,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考虑,当真是大长见识!”
就连崔三在一边听了都是眼睛瞪的溜圆,李时珍却只是淡淡一笑:“方铭,你还没说要给这位秀才开什么方子呢。”
方铭先是微笑道:“多谢先生指教了,眼下这位的毛病倒也不难,只是先生若是出手恐怕好的更快些。”
说着在面前铺好的纸笺上写了一剂活血的方药,又抬头看着李时珍。
李时珍笑道:“你这厮好大胆子,居然使唤老夫!”这话虽然严厉,却没半点生气的意思,当下方铭便笑着对李元方道:“这位秀才哥,你且到一边坐下,让那位大夫给您下针治疗一番。”
孰料李元方竟然有些不悦道:“方大夫,你就不能帮我针灸一番么?”
方铭一愣,心里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这李元方信得过自己,信不过李时珍?自己昨天才使唤了一个名医当护士,今天居然比李时珍还了不得了?
还好李时珍脾气好,方铭有些冒汗道:“元方兄,在下不是不愿意为你扎针,只是那位老神仙才是真正的针灸高人,不信你一试便知。”
“此话当真?”李元方还是有些不信任的看了看李时珍,“既然方大夫这么说,在下也不好说什么了,不过若是治不好,还请方大夫下针才是。”李元方有些犹豫的上前半步,这才算是允许了。
“老子什么时候比李时珍都厉害了?这大明医圣治不好,我能有什么办法?”这话方铭不敢说,只是在心里腹诽了一阵。
不过抬眼一看,那崔三却又巴巴的过来了:“方大夫,我这毛病麻烦,你一定要亲手为我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