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陆老太爷知道这个孙子向来不爱凑热闹的,不由有些好奇,他摆摆手让景箫坐下,问道:“箫儿也想一道去?”
景箫却仍是站着,小脸一板,严肃地答道:“回祖父的话,箫儿想的是,阮公子毕竟是尚书府嫡孙,而外人只当妹妹是咱们家的远亲公子,身份上多少有些不匹配,再说了,妹妹到底是女孩儿,孙儿以为让她自个儿去有些不妥当。”
其实景箫说的这两条都不算什么大问题,阮中言原本就是请的君莘书院的同窗,家族的身份地位如何,与宴席本身没多大关系,绮笙年纪又小,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是女孩子,旁人最多认为这小公子好生隽秀清灵,却不会往性别的方向上想。但此时陆老太爷和陆仲善听得景箫小小年纪能想到这些,俱都有些惊讶,陆老太爷不由地笑道:“好啊,箫儿真是个聪慧的孩子,来,跟祖父说说,还有些什么理由?”
景箫挺了挺胸,大声说道:“咱们陆家门第显耀,箫儿又是祖父唯一的嫡孙,将来要挑起陆家重担的。阮公子则是尚书家的嫡孙,箫儿认为,现下与他处好关系,对将来咱们家的发展有百利而无一害。”
如果说方才陆家父祖对景箫还只是有些小小的惊讶,现在听了这一番话,便真是刮目相看了。陆老太爷盯着景箫看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竖起拇指赞道:“好,好箫儿!我陆家后继有人啊!仲善你生的好儿子!”
陆仲善也是一脸慈爱地望着景箫,心里十分骄傲,许氏更不必说,听得老太爷如此夸奖自己的儿子,一双美眸中泪光闪闪,比景箫本人还要激动。景箫得了称赞,却依然站得笔直修挺,一副胜不骄败不馁的样子。只有绮笙端端正正地坐在凳子上,双手藏在袖中使劲掐着自己的大腿,憋着不要笑出来,太狠了,太狠了啊,看不出来景箫这个木头,拍马屁居然比自己还厉害!
南京自大秦建朝以来即为首府,乃是全国第一大城,城廓四方,皇宫居中,以南北中线为纬,东西中线为经,大约可将城中居民的分布情况划为四块:东北区中多为皇室子孙府邸与高官宅第;西北区上居住的多是富商及一些品级不高的官员;西南与东南两区则为普通百姓的居所。
自太祖以下,大秦历代君主都是励精图治之辈,经过百余年的休养生息,朝野上下农事顺,军事强,商事茂,显出一派欣欣向荣的盛世之景。南京作为大秦军政农商之都,自然更是人烟稠密,愈显繁华富丽。整座皇城依山傍水,外有紫金山、栖霞山、牛首山、清凉山、方山、富贵山等名山秀川,内有秦淮河迤逦缠绵穿城而过,十里繁华,美不胜收。
陆府与阮府均是建在东北区中,但因南京城着实太大,两府之间仍是相距甚远。自那一日对绮笙下了战书之后,阮中言在书院中倒是消停不少,只等着到了六月十五,好在众位同窗之中一战成名。他甚得阮尚书宠爱,虽然自负,却不是笨蛋,当然不会对家中长辈说是约了众人来见证自己与绮笙的比试,因此阮府阖府上下俱都认为他是真的邀了同窗来赏荷的,便也按着小宴的规格向各人家中发了帖子,像模像样办了起来。
正日子很快到了,初一和十五两天向来是书院的休沐日,不需去上学的。竹风院里,景箫和绮笙两个才叫人摆了早饭,就听门上的人来报说,阮府已派了引路的下人来候着了。
绮笙有些诧异,看了来传话的人一眼,嘟囔道:“大清早就来催,这是有多急啊,”接着摆摆手说,“知道了,你去吧,好茶好水伺候着,别让人干等。”
一旁的景箫接过福林盛来的冰糖熟地粥喝了两口,又吃了两片珊瑚藕片,淡淡地说道:“他大概是想打心理战?”
绮笙碍于在旁伺候的湘儿和福林,不便把白眼翻出来,只好给自己夹了个小笼包过来,嘴里一边嚼一边嘀咕:“他一叫我就去,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让他慢慢等着吧。”心里却暗诽,九岁的小孩子,懂啥心理战啊。
于是,兄妹两个不紧不慢地用完早餐,各自回房换好出门的衣裳,一同去给许氏请了安后,又回屋歇了一阵,看看快到巳时(9点)了,这才派人驾了马车,跟着阮府一个时辰前便派来的人,慢悠悠地一路行去。
被阮中言派来引路的是个圆脸的小厮,十二三岁,叫做良宝,跟在阮中言身边伺候已经两三年了。良宝知道自家少爷的脾气,最是高傲不过的,这不,一大清早就派了自己来陆府,说道一定要催陆府那个远亲,陆其昇小公子,赶快出门,可那也就是自家少爷才能说的话,他良宝一个小厮,哪敢对陆家的公子催来催去的,虽说只是个远亲,可对他来说也是个大户人家的正经公子啊。再说了,人家陆府还好茶好水好果子地端上来,让他怎么开口?说不得也只好回府向少爷领一顿骂了。
因为绮笙早刻意吩咐了让车夫慢慢赶车,所以原本只要三刻钟不到的路程硬是被磨到了近半个时辰,到达阮府的时候已经巳时三刻(9点45分)了,阮府门前停满了各色马车,都是君莘书院学子们的座驾。良宝一边忙忙地让人去通知少爷说二位陆公子已到了,一边恭敬地引着景箫和绮笙进府。
阮家也是大秦有名的世家,与陆家的人丁单薄不同,阮家子孙甚盛,阮中言之父有亲兄弟四人,到了阮中言自己这一辈,亲兄弟堂兄弟加起来足有七个,姐妹还有六个。阮中言能在这许多小辈中脱颖而出,让阮尚书对他青眼有加,除却自负,倒也的的确确是极出色的一个人物。此时他正在荷池边的水榭里陪着书院的众人,忽听下人来报说陆府两位公子来了。
“两位?”阮中言疑惑道,“除了陆其昇,还有一位?却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