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儿，你……”周嬷嬷有些犹豫。
“嬷嬷，说嘛，小菊年纪小，道听途说，也许还添油加醋，总是不太准确地，我想听嬷嬷亲口说说。”念慈这么打破沙锅问到底，就是想让周嬷嬷以后再也不对她藏着掩着了。
“姐儿，果真长大了，哎，老身也没什么好瞒的。”周嬷嬷端了小杌子来坐到念慈的床边，饱经风霜的脸上没有什么太多表情，却让人无端生出几分肃然。
嬷嬷该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了吧，念慈心中这样打鼓。
“今天，东边屋里的柔姐儿和中院里的杜姨娘吵了一架……”周嬷嬷说着眉头都微微皱起来。
念慈却是一惊，怎会是柔姐儿？这么多日子的相处，不长也不短，她自以为很是了解自己这位身份高贵的嫡姐了，大小姐的脾气是有，但是为人处世还是极有分寸的，并不想耐不住性子的人。
“姐儿，别说你心里奇怪，老身也是纳罕。”周嬷嬷靠近了念慈一些，“大夫人明里暗里给姐儿下绊子，姐儿没少受苦，可是近一两个月来，柔姐儿处处维护姐儿，老身也一一看在眼里，看你们姐妹和睦，老身自然十万分高兴的。”
在周嬷嬷眼里，柔姐儿和慈姐儿都是老太太的孙女，自然希望两位小姐都能好好的。
“嬷嬷，那柔姐姐和杜姨娘究竟怎么了……”念慈也凑近些，方便周嬷嬷说话，只可惜她半天都没说到重点。
“柔姐儿去给杜姨娘送孕妇保养滋补身子的药汤，据说是亲自熬的，也是一半要代替自己母亲赔罪的意思，”说到这里嬷嬷又顿了顿，生怕人不着急，“哪知，杜姨娘硬说柔姐儿要害她腹中胎儿，说是那药汤里有毒，当场把汤碗给摔了……！”
念慈心中一震，这杜姨娘反应也颇不寻常，大老婆的女儿向她这个小老婆主动示好，她哪有不受的道理。她又不是糊涂人，何必给自己惹一身骚……莫非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念慈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见慈姐儿的笑脸顿时一白，周嬷嬷立即把手放在慈姐儿肩上以示安抚，“姐儿，以后和杜姨娘，还是远着些好……”如此喜怒无常的女人着实可怕。
“嬷嬷，你快说后来怎么了？”念慈哪是想听这些劝告，一手抓着嬷嬷的衣袖催促道。
“当时徐妈妈就在旁边，徐妈妈是个靠得住的人，她告诉老身说，本来以为杜姨娘仗着腹中胎儿故意拿乔也是有的，可不想那汤碗里的汤水一洒到地上，竟然滋滋地冒起白沫……那情形看起来怪吓人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汤药必然有些不正常，当时柔姐儿也煞白了脸色，杜姨娘见状也大声哭闹起来，不想那时候，老爷刚好回来了，到了杜姨娘的房间，正巧看到这一幕……”这下，周嬷嬷一鼓作气地讲了一堆。
讲到这里，念慈心里大概有了个底。世间竟有这么巧的事，柔姐儿会这么鲁莽？药汤是她亲自熬的，还是亲自着人端过来的，又被父亲给撞到，真是有点跳到黄河也说不清。
周嬷嬷说了一大串话，略歇了歇，又继续：
杜姨娘见老爷进来，当时就从床上起来，一手抱着肚子，扑到老爷面前哭喊，说是大小姐要害她腹中胎儿，满眼是泪，老爷看着柔姐儿可还能说什么……只一个劲地把杜姨娘扶起来，好声好语不停地安慰着，杜姨娘当时在老爷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柔姐儿脸色发白，强自撑着，紧握着手，指甲掐到肉里都不知道痛，缓步挪到父亲面前，想要辩解，不想宋老爷一个巴掌过来，嘴中骂道：“不孝女，还有脸呆在这里……！！”
如果说，宋老爷对大夫人有很多意见的话，对大夫人所出的大女儿可算得上是很看重的。所以，宋念柔自小是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宝贝，又哪里挨过一次打。
宋老爷下手不轻，柔姐儿愣了一愣，再也忍受不住，哭着跑着离开了。到这里却还没有结束，不然也不会闹得整个宋府鸡飞狗跳的了。
柔姐儿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想忍都忍不住。大夫人见女儿受了气，问都没地方问，柔姐儿也只会一个劲地苦，急得摔了一个明德年间的粉彩富贵茶盅。
柔姐儿趴在自己的绣房内哭得伤心，哪还顾得上自己的母亲。大夫人从玳瑁口中得知内情，顿时火冒三丈。玳瑁哪是个老实的丫头，就算照实说，大夫人也未必能忍，玳瑁还加了把火，结果可想而知……
大夫人是个火爆性子，自己也就罢了，哪舍得女儿受这样的委屈。顿时就领着自己的亲信，浩浩荡荡往杜姨娘的院子而去，柔姐儿当时想要劝阻，都硬是没来得及。
到了院子里，双方各执一词，果真是鸡飞蛋打，闹得乱哄哄。大夫人带来的人平日里有早对杜姨娘怀恨在心的，趁机打摔不在话下，大夫人和宋老爷夫妻争吵，也互不相让，杜姨娘学了乖，躲在自己亲近的丫鬟妈妈群里嘤嘤哭泣。
如此，怎一个乱字了得……
清脆地巴掌声再次响起，男人和女人斗嘴，哪能比得上，而此时，暴力却最好解决问题。
“你，你敢打我……！！”大夫人举起一根手指颤抖着指着宋竞华，“宋竞华，你竟然为了这么个女人打我……！！”
宋竞华也就是宋老爷出手后就有些后悔，此时被大夫人指着鼻子说话，又当着那么多下人，只能直着脖子，嘴中骂道：“疯妇！！”
“宋竞华，你……”大夫人数十年仗着娘家势力，在宋府耀武扬威，哪能料到今天丈夫对自己这样，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宋竞华，老娘，老娘跟你拼了！！”
这就是大夫人黄氏做人失败之处，男人最要面子，她要死要活地扑上去厮打，宋竞华又哪会一直让着她，几番过后，不堪其扰，一把把她甩下了台阶……
大夫人打了几个滚，撞得头昏眼花，却只能一叠声地哭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