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公子不觉得偷听仍是宵小之辈的行为吗?”拿起放下的书,李叶将她看的那页书边角折起,合上,放进了左边的书架里。听得够久了,也该让我看看你有什么目的了吧,龙路清?
“路清失礼,还望李小姐见谅,”双手抱拳,躬了躬身子,走进来的男人似是沐浴在光风霁月下,眼睑处熠熠生辉,一举一动,雅意横生。
北风的呼啸声伴随着浅薄的呼吸声流淌在内堂,炕上坐着的女子,手执茶杯,细细啜饮,厚实的冬衣非但没有掩盖她的艳色,反而给她添了一抹玲珑,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四目相对,一个沉寂,一个和煦,久久无声。
李叶看着眼前的男子,低眉垂目,头发用一根白色的带子束在脑后,一身白衣,气质温和,犹如朴质的白玉,乍看下不起眼,越打量,越发让人移不开眼,一个很耐看的男子。
龙路清收回目光,平淡一笑,道:“路清只是想来后堂找《诗经》一书,未料到李小姐在与陈同学谈话,真是抱歉,”诚恳的道歉,让人心悦。“今日所见所闻,路清绝不会泄露半句,李小姐请放心,”对今天所看到的,他觉得十分诧异。一直以来,李叶绵软的性子,众所周知,这还是他第一次直面她的强势,尽管知道她看起来跟平日里有些不同,不再追逐张家扬的身影,不再动不动就害羞脸红。甚至在陈家祠堂里,她能够全身而退,后来的流言蜚语也没有对她不利的地方,他很好奇,她的怎么做到的?一个人真的能有这么大的变化?在她的身后坐了三年,从她来书院上课就坐在那里,她的行为举止,也算略知一二,可她现在的表现又做何解释呢?
“龙公子当真不会泄露半句,”似真似假的疑问,李叶试探道。你泄露我也不怕,不过是鼓吹了陈芸荞几句,后续的事我还没着手去做,这个连把柄都不算的谈话,你听没听到,其实对我都没有太大的影响,尽管去说,有影响的也是陈芸荞。
“路清若泄露半句,任凭李小姐处置,”一脸的慷慨之色,生怕我不相信他,真是诚实的古人。
微微浅笑,如杏花初绽,扬起嘴角淡淡道:“龙公子不必如此客气,快请坐下,”右手一伸,李叶做了个请的姿势。
龙路清看不透这个女子的行为,依言坐在了她下首的位子,抬头看去,李叶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破绽,待客之道,礼数周到,如果没有他先前听到的那些话,任谁都会认为这只是个不知世事的大家闺秀,而不是个迷惑人心的妖媚女子。
“后堂简陋,没有茶汤可以招待龙公子,怠慢龙公子了,”李叶边说边把手中的茶杯放在唇畔又饮了一口,冰凉的水全部下肚,那股冷意直入人心底,盖上碗盖,将茶杯放在了小桌上。
此话一出,龙路清愕然,没有茶汤,你手上拿的是什么?空杯?白水?想开口问,又觉得没什么立场去问主人,为什么你喝,我这个客人却没有茶喝?毕竟自己是个不请自来的客人,视线在她的茶杯上停留了一会,转开,选择视而不见,“李小姐能让路清入这后堂,已是天大的荣幸,何来怠慢一说。”
李叶听着龙路清那没有语调起伏的话语,心里暗道:算你小子识相,没来追问我手上的那杯水,有点眼力劲。
“龙公子要找《诗经》,不知李叶能否帮忙?”冷清的话语轻飘飘地吐出,悠然自在。
“路清先谢过李小姐的美意,前几日,路清询问过李夫子,李夫子已告知路清书在何处,并答应路清将此书借给路清翻阅,不劳李小姐帮忙了。”
龙路清说完这几句话,起身就向左边的书架行去,李夫子的书架排列得十分整齐,并用纸条将各类书籍分开,注明用途。他一排排看去,看得极仔细认真,就怕错过那本书,几息的时间后,他找到了那本书。走到我面前行了一礼,说:“李小姐,路清已找到《诗经》,先告辞了。”
李叶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龙路清便迫不及待地走出了后堂。李叶看龙路清急急忙忙的就出了后堂,心里直泛嘀咕,莫非这后堂有吃人的老虎,还是外面有金子等着他捡,走的那样快。
中午,宋氏拎着今天的午饭过来,抬脚进后堂,就看见自家闺女捧着本书在翻看,炕上烧得炎热,她赶紧将篮子放在了饭桌了,走到李叶对面坐下。“囡囡饿了没,娘今天做了你爱吃的麻婆豆腐,还有早上的腊八粥俺也给你带了一碗,你要是饿了,就先喝点粥填填肚子。”手拉着李叶的手,感觉到她的手心不是冰凉的,才放开她的手。
“娘,我不饿,咱们等爹一起吃吧!”宋氏温热的手握着自己的小手,一脸怜爱的表情,让人动容。
话音刚落,李夫子清朗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后堂,手里拿着的赫然就是自己上午的答卷,看李夫子脸上的喜色,李叶就知道自己今天的考试一定过了。“囡囡,你太棒了,今天的考试你答的很好,基本上全都对了,值得奖励,有什么想要的,给爹说,爹给你买。”女儿的勤学苦练还是有效果的,这次考试的成绩这样好,这让李夫子更加坚定了鞭笞李叶读书的念头,以前的成绩只是让张家扬那些风花雪月影响了,只有我家囡囡专心致志,何酬那提名金榜。李夫子心里笑开了花,仿佛看见了它日李叶身戴红花,骑马游街的壮观之举。
“爹,我没什么想要的,只要你二位身体健康就好,”这确实是李叶想要的,前世的病痛缠身让她知道那有多痛苦,所以不希望李家夫妇生病,而且,李夫子和宋氏对她等于有再造之恩,还未报答;再者,李叶是真心的想对爹娘尽尽孝道。
“囡囡,你懂事了,娘很开心,”宋氏听到女儿的话,心怀安慰,一激动,脸就红了,眼里的泪花就要往下落,咧开嘴,笑容满面,恰似那盛开的红山茶。“但是还是要奖励你,你说你想要什么?”
“对,对……你说你想要什么?”李夫子心里的激动不比宋氏少,女儿这些日子以来的行为,让李夫子又高兴又心疼。高兴女儿的知理明事,心疼女儿的隐忍委屈。
李叶对自己的一句话,就让李夫子和宋氏如此感动,心里也非常开心,“爹娘,咱们先吃饭,再不吃饭都凉了,女儿想到要什么的时候,再跟你二位说好不好?”一手拉着宋氏,一手拉着李夫子,我们一家三口走向了饭桌,落座。我把篮子里尚还热乎的饭菜一一摆好,将饭也盛好,放在了他们面前,宋氏一把抹去眼泪,想来帮忙,我拒绝了她,做好这些事,又将筷子递给了他们,为他们夹菜。
李夫子和宋氏从没觉得饭菜是如此的可口,大口大口的吃着,直觉心里都是甜的,一顿饭就在三人的努力下,吃了个精光,李叶还把那碗腊八粥也喝了下去。
下午,苍山书院静悄悄的,考过封院试的同学们,都放假回家了。只有李夫子,宋氏和李叶还在后堂忙活,李夫子忙着将学生的卷子一一检阅,宋氏在那帮忙,李叶拿着上午没看完的书继续看。直到今天,李叶才知道,宋氏还是个女秀才,参加过院试的,真是人不可貌相。在李夫子和宋氏通力合作下,那叠卷子很快就评定了结果,外面也下起了小雪,三人冒着风雪回到了家中。晚上,自然又是一顿丰盛的大餐,吃得李叶直嚷嚷吃撑了。
雪静静的下,李叶捧着暖炉走出屋子,外面的万家灯光次第亮了起来,隐约还可以听见谁家小孩嬉戏吵闹的声音,屋里也传来了宋氏的叫喊声,我应了一声,想着来年一定是个丰收年,就回屋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