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浓,惹人叹。
两相忘,却无踪。
帘外芭蕉,轻纱缠绕,却是锦瑟年华。
纤云弄月,孤影人重,竟问人间玄珠。
纱帘轻挑,碧色罗裙女素手提托盘翩跹而至榻前,灵秀的脸上泛着淡淡谨慎,目光低至垂地。半响,榻上传来一声轻语,“是夜了。”声音低沉柔郁,邪魅暗现。
轻抬玉手,那样的纤瘦白净,不沾三分阳春水。而那鲜红欲滴的指尖却止于托盘之上,似是在思考什么,慢慢地静静垂落。托盘中的青色葡萄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晶莹剔透,此时被孤独的遗落着。碧衣少女低眉垂首,保持着标准姿势,不论只言片语。
“碧儿,撤下吧。。”随着衣袖一拂动,女人倒塌而眠。碧衣女子脸上愣然,一丝不解藏于眼下,“是。”碧影俯首行礼,转而背向床榻,静静地消失于宫殿之中。
榻上人面上平静无波,一身素白的衣纱透着丝丝恬静,然而,在她睁开眼的那瞬,眼中邪气聚拢,“出来吧。”骤然红影一闪,轻轻落于榻前。那是个红衣华服的男人,阴柔俊美之极的脸上笑意连连,俯身靠向榻上女人,与其面容只一线之隔处停止。
“悉儿的耳力真好。”女人缓缓闭上眼,没有理会男人的胡闹。在女人的纵容之下,男人更加放肆,呼吸浓重地扑向女人面上,右手抚开女人额前一缕青丝卷于手中,细细把玩着。
被男人气息缠绕的女人脸上露出一丝厌色,转瞬而逝,突然,她迅速起身压在男人身上,身影快得只剩白影浮动。她含笑靠在男人耳边,手指轻轻挑动男人的耳垂,薄唇轻启:“不知死活!”下一刻手中的细针伸向男人洁白的脖子。
男人眼神微顿,非常警觉,骤然推开女人,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悉儿是半分玩笑开不得。”眼神中却丝毫不在意,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未曾发生。女人脸上的笑意尽散,恢复成原来那个寂静自若的模样,在白纱环绕下,甚是绝美。
只是近看你却发现这女人的脸却平淡无奇,异常普通,没有一丝独特之处。仿佛堕入人群也寻不及踪影般普通。除了那丝淡然中的邪魅为其面容嵌入了钻石般的风华。然而正是这股钻石般耀眼截住了男人的目光。
“悉儿可真狠心,连说话的机会也不留。”男人话语中委屈毕现,眼神中却玩味非常。
“说正事吧。”女人嘴角上扬,邪魅地看了男人一眼,“名册我已查出落入谁手,但还未到手。”她顿了顿,直起身体,笑得极其诡异,“但必为我囊中之物。”
男人脸上收起玩意,双眼落在女人的脸上,眼中竟暗藏苦涩,她的眼里容得何人。男人的神色掌握只是转瞬之事,继而清扬一笑,“名册中记有许多朝中群臣不法之事,周老将军死也不愿交出,这回断不能落入奸人之手。但愿你早日得手,这凤凰涅槃三式就是你的了。”女人眼神灼灼只于一处,必然之事罢了。
这些人连老将军之墓都不放过,真真狠毒之至。想周老将军身前戎马一生,死后却仍旧不得安宁。
沈悉夙喟叹,只是这场交易与她只盈不亏,待她得手,万事才得启首。
“沈容华,赫贵嫔有请,于颐华宫一叙。”低深而沉稳的女声幽幽地传入二人耳中。
“她到是会挑时间。”她轻声叹,随后雍容地回道:“知道了,韩嬷嬷入内给我梳妆吧!”门外的的韩麽麽恭敬应声。女人侧身斜躺于榻上表情悠然自得,仿佛身旁的身影从未出现过,嘴角的笑意渐浓。
红衣男人咬牙泄愤般看着她,“悉儿,这玩笑断不能随意拈来。”女人提起一只藕臂支起半边身子,眼波轻盈,邪魅而又神秘十分。前方韩嬷嬷的脚步声渐近,男人无奈至极,转身红影一闪,如烟一般消失无踪。
榻上女人似是满含失望的神色,低声喃喃道:“功力又见提升了。”
韩嬷嬷轻抚纱帘,步伐不急不缓直至她的面前,面容平和,双目低垂等待榻上人。女人腰肢轻盈,身姿轻抬坐起。微提脚下白纱长裙,向妆奁踱步而去。
“沈容华,今日著何发髻?”女人闭上双眼,嘴角微动,“麼麽做主就好。”声音轻轻落下。看着她清冷的模样,韩嬷嬷的表情略带郑重,“沈容华,赫贵嫔为人阴险狠辣,凡事三思而行,不可妄动啊!”
此刻的沈容华早已思绪万千,自己已经历劫生死,还需惧怕什么赫贵嫔?
自从三个月前灵魂归栖于午睡的沈悉夙的身上,她已不再是原来的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后,更不是那个为了爱恋牺牲一切的傻女人。她是重生的凤凰,她代替沈悉夙获得活下去的机会,这一次她定会掀起风雨。
五年的光阴,五年的仇恨。烈火焚身后的身躯不再,她仅凭脑中残留的怨念,灵魂得不到归位。那样孤魂野鬼的飘荡让她厌倦了人世间种种嘴脸,都是那般可笑至极。
当年的她,高贵为皇后,至小被众人捧在手心。原本可以一直做云昊的妻子,一直平静下去。
可是,那日黄昏时分,她在宫中偶然碰到从封地回来的云睿。孽缘由此开始,她本是无情无爱的,与云昊自小定下婚约,有的也只是一份情谊罢了。
可她和云睿之间有着那难言的心跳,有着山盟海誓。得知他心中多年潜藏的痛楚,她动摇了,她决绝地从云昊手上窃得龙符,取得周老将军的信任。助他一举登位。
他风光一时,却嘲弄她的可笑举动,他与她原来只是欺骗罢了。她执着的不肯相信,最终被他的那些女人陷害,只捞得烈火焚身,那般惨厉的死。那何尝是身体的痛苦,而是心,锥心之痛,让她甚至忘却身体的伤害。
她输了天下,输了****,输了自己。
然而,她还有恨,她还要找出当年陷害她的元凶,让她付出应有的代价,不死不休。她的面上平静如水,只是那片鲜红深深陷入了洁白的掌心,却依然感觉不出痛楚。
她漠然得睁开眼,眼神冷厉,心中哪个名字盘旋多少个日月啊,不论经历多少年华,她对他的恨意丝毫不减。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什么执子之手,与子之老。都只是为了他那至高无上的权利编织的美丽的谎言。她的痴竟成全了他心中那丝欲望。
她自嘲一笑,眉目渐渐凄苦,她为甚么那般容易受了那男人的蛊惑,为了他竟然去伤害深爱自己的夫君。云昊,你定恨极了栖梧吧!她想起云昊死前那般凄凉的笑,他永远那么温柔,永远舍不得让她受一丝伤害。想至此,她便无法原谅自己,恨不得一刀结果了自己。
可是,她不能,她要他付出代价。她要让他受尽折磨,否则,就是再死一次她也绝不会瞑目。
她会睁着双眼看着他的江山,他的王朝,他的权利,他的美人慢慢的消失。她也要让他尝尝烈火焚心的感觉。
沈悉夙注视着镜中的自己,相貌朴实无华,但在一番精心打理之下,却也能露出姿色一二。这般也好,太过出众的容貌反而成为她复仇路上的绊脚石。右手抚上梳好的纤云髻,沈悉夙柳眉微舒,满意得地点头。“韩嬷嬷的手艺精巧无比,果然是宫中的老人了。”
两个月前,韩嬷嬷因私自探望冷宫刘太妃,被连婕妤当场抓住。正要发难之际,自己刚好路过,顺手巧妙地解救下来。自此之后,她便设法投入自己宫中,望以效忠之心来表救命之恩。
而这位刘太妃曾救过刘嬷嬷的性命,因而在落寞之际也不忘探望几番,谁想正好撞上连婕妤。刘太妃在众人的眼里是不敢触碰的一根刺,仔细说该是这皇宫中那个人心里的一根刺。
回想刘太妃,沈悉夙自是熟悉无比的。当年的刘绮若和她走的相当亲近,是自她救过刘绮若的父亲而以报恩的方式投靠她。
每每都是真心向着她的。她性情真,念恩情,大概在这个宫里也算是个真实的存在。在自己遭难之后,冲出来为自己说话,妄图替自己说情,反而惹新帝震怒。之后,便被新帝关在那冷不见底的冷宫里,未曾踏出一步。或许,那样的痛苦比死还难熬几分。
这或许就是因果循环所致,命运之中她们几人便是这般环环相扣,丝丝断不得。
韩嬷嬷看着镜中的沈华容,心里无声叹息,她在宫中生存斗争这么些年,却独独看不清这位沈容华。时而平淡时而露出些许锋芒,那般矛盾地存在着。可是她总觉得她是那么的雍容华贵,那种不言而喻的气质,仿佛生来就是该俯瞰天下的。说来自己的性命也是为她所救,她的安危地位自己自然是要多操些心的。
“韩嬷嬷,今日颐华宫你陪我走一趟。”沈悉夙拨着手上玉指环淡淡地说道。韩嬷嬷立即恭谨称是,俯首立于一旁。
颐华宫内。赫贵嫔抬起素手接过身旁婉儿的茶水,送往唇边轻抿,嘴角的浮动掩饰了她此刻波澜的内心。“沈容华,本宫今夜唤你前来是有要事相商,还望摈退左右。”她身旁的婉儿闻之已静静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