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悉夙眉目泛着邪魅的笑意,抬手拂袖,轻声细语道:“暂且退下。”韩嬷嬷垂首,缓缓撤退。
但见两旁无二,赫贵嫔才容色忧虑地看着沈悉夙,道:“早前听妹妹派人来说有重要之物上呈,不知为何物?”
沈悉夙面色忧虑道:“姐姐有所不知,日前我偶然中拾得一物,是方精致的丝绢,只是这丝绢之上竟然袖有姐姐的闺名。现下犹疑之中,特呈给姐姐一瞧。”话落,便从云袖之中取出一物,轻轻展开。两个鲜红的名字跃于丝绢之上,赫媛—梁迟。
赫贵嫔闻之脸色一变,紧紧地握着丝绢一角,紧张神情泄露了她内心的焦急。故而没有看到此刻的沈悉夙笑意盎然的表情。
赫贵嫔收了收心神,愤慨道:“这是何物,宫中竟有这等阴险狡诈之人,陷本宫于不义。”
沈悉夙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眼中金光乍现,道:“姐姐,瞧这鸳鸯秀的真妙,如此栩栩如生,真是动人心魄。要说这宫里有如此绣工的还真不多见。诶,宫中之人无事生非,差点累了姐姐。既不是姐姐之物,妹妹便将这丝绢拿去毁了罢!”
赫贵嫔闻之,连忙握住沈悉夙的手,道:“哎!妹妹,这丝绢可是不详之物,便由着姐姐亲自动手罢,也好让那些奸邪之人的算盘落空,姐姐这心里也安宁些许!”
沈悉夙眉眼浅笑,素手递上丝绢。眼中藏着星星点点。这赫媛身姿纤细,眉目清亮,楚楚动人,倒是比五年前娇艳不少。但瞧她心里翻腾,面上仍能忍耐有余,这个皇宫果然有让人瞬息万变的能力啊。
赫贵嫔接过丝绢,心中大定。这种金线飞穿绣法在这宫里独她一人之色,她这些年的恩宠便是源于这独到的绣工。但偏偏这独特害得她如此紧张,丝绢若是落到皇上那里她可是要死无葬身之地的。
她知晓沈悉夙此番用意,如此有力证据落于手中,却特来交还,必是想投奔于她。在这宫中论地位她确实抵不上,可这恩宠必少不了。沈容华这是选了条明路呢!
“妹妹也不常来,尝尝姐姐这里的茶,看合不合口味。”赫贵嫔满脸笑意地看着沈悉夙。沈悉夙只手托起那清茶抿了口,叹道:“姐姐这里的好东西就是多啊,今儿个倒有了口福。”
“这是皇上特意赏赐的,妹妹要是喜欢,姐姐回头让人给你送过去。”说完,眉目含笑,甚是热络。
“此番真要谢谢妹妹了。不知妹妹当下有什么心愿未了,姐姐必定不遗余力,倾囊相助。”
话音落地,沈悉夙眉角弯弯,嘴角上扬。目光中那股慑人光芒一闪而逝,邪魅非常。一股得势之意涌上心头。果然,她到底还是上钩了。“姐姐当真能读妹妹之心,当下却有一事想问问姐姐。”沈悉夙看着她,一丝不着痕迹的恨意闪过。
“不知姐姐还记不记得五年那位凤皇后,妹妹每每想来都觉天妒红颜啊。只是不知她是因为何事而遭巨变。听说死得甚是惨烈呢,连一副完整的皮囊也未留下。”沈悉夙说得那般遗憾落寞,仿佛那个凄惨遭变故的不是自己。
赫媛一听立即脸色一变,苍白的没有一丝颜色。多久没提起这个名字了,现在就是提起还是那样寒意涟涟。“妹妹,不得妄语,皇上最听不得人提起那位凤皇后了。这样的话以后莫提。”赫媛吃惊不小,原想这沈容华是想借自己助力面见圣上的,没想到她竟然来问前皇后的事。那是她能提及的人吗,这宫里谁不知道那是道禁忌,触碰不得。
“是妹妹妄语了,还请姐姐莫要怪罪。”沈悉夙话语微顿,“不过,颐华宫是姐姐的宫殿,便是说什么也是无碍的吧!”
赫媛一愣,确是好奇了,她为何这般关心那位前皇后?心里这般盘算,脸上却是雨过霁云,“那位凤皇后倒是一妙人,只可惜,红颜薄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不过,她那般性烈倒是我们女人的骄傲呢!”
沈悉夙暗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她指的是他,还是这其中还有他人?这一切的一切,她必会彻查明白,谁也躲不过。
回宫的路上,沈悉夙静默不语,随意掀开轿帘,欣赏这宫内的美景,虽是夜色朦胧,却丝毫不失它的华贵。她的沉静倒是急了身旁的韩嬷嬷。只是向来谨守之心,让她斟酌几番也没问出口。沈悉夙瞧见她面色平稳,步伐却略显踌躇,于是问道:“嬷嬷有心事?既如此,说与本宫听听。”
韩嬷嬷看了轿中沈悉夙一眼,转而低头说道:“沈容华,这赫贵嫔在这宫里虽深受皇恩,却嚣张跋扈,奴婢甚是忧心,她可不是那般好相与的。”
沈悉夙邪魅一笑,这赫媛还不足为她所惧。今日一见,当年之事她虽有参与,怕也不是这主角。看来她得用这虾尾引出凤头才行。“麽麽不必忧心,她欺负不了本宫去。关于这赫贵嫔,本宫早有对策。这当务之急,便是让本宫休息好了,不然明日皇后娘娘见了,可是要交代一番了。”韩嬷嬷暗自点头,交代前方抬轿人加快了速度,自己也顺势跟上去。
夜半时分,沈悉夙于榻上浅眠。衣黑衣人身影迅速闪现,一身劲装,落于她的面前。沈悉夙缓缓地睁开双眼,轻声道:“到手了?”
黑衣人俯首称是,双手递上名册。沈悉夙手执名册,却双眼直射黑衣人,“没有留下破绽吧。”
黑衣人沉声道:“主子放心,而且梁迟为人胆小怕事,甚是配合。此次红绫做的干净利落,诈死之事也未露出任何破绽。”
沈悉夙叹道:“想她赫贵嫔在宫中也嚣张多年,却被一个这样不堪的男人玩弄于手掌之中,连如此重要之物也会相送。”真真可惜了。
这梁迟本一江湖郎中,多年前与还是青楼女子的赫媛相恋,直至赫媛入王府,两人的关系一直未断,延续至今。想这赫媛也是一痴女子了。梁迟嗜赌成性多年,此刻赫贵嫔手中怕是紧的很了。
“红绫的姿色上佳,这美人计使得甚好。这天下的男人皆为好色之人,红绫这般色诱加上替他还债必能让他放心。况且,美人为卿而死,他此刻或许还陷于伤怀之中呢!可笑的是,他那般甜言蜜语只有傻女人才得相信了。”沈悉夙闭目,心中一阵恍然。
“主上,红绫迷惑梁迟夺得名册,实属立功。”黑衣人提醒道。
沈悉夙面上含笑,双眼未睁,启唇道:“你倒是会为属下打算,不过,她也是可怜之人,该赏的不能少。”黑衣人默默垂首,并未再言语。
想起如今之势,沈悉夙募得睁开双眼,灼灼地看着他道:“红绫怕是不能载留于脂兰苑了。你设法让红绫进宫,投身静妃宫中,做我的内应。记住,静妃可不是好糊弄的,要做的滴水不漏。
黑衣人收到指令便消失不见踪影,沈悉夙捏着手中的名册,再次闭眼入眠。黑夜中她的脸上泛着朦胧的笑意。
次日,沈悉夙早早携碧儿前往凤霞宫。待她到时,少些妃嫔已入座等候。她今天装扮得体大方却不出众,配上她那不起眼的容貌倒是少有人注视。
她左侧坐着连婕妤,今日连婕妤一身粉色罗裙,云鬓的蝴蝶珠钗左右摇摆不定,倒是别有一番娇俏之意。右侧的舍婉仪倒是昂首扩胸般姿态,她的容貌在妃嫔中也属上等之姿,如此坐在这里也基于家族之力。位份高些的,便中有隔距,不好扬首探视。
沈悉夙喟叹,这众女之中她的姿色纯属下等。
等待片刻,妃嫔们纷纷到来。众人落座等待皇后娘娘的到来。
凤后在侍女的搀扶之下,走向内殿。凤冠霞披,云鬓点缀支支金步摇,随着步履轻摆,直至那片金黄映向众人的眼帘。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众人皆起来作安,等待皇后娘娘的指示。凤后轻抬手,示意众人起身。面上满是温和之色,一副国母的雍容典雅。
凤后面色温和,眼角含笑,看向右手边正襟危坐的静妃,笑道:“静妹妹是越发庄重典雅了,这般气度,也难怪皇上一直挂在心头。不知大皇子近来如何?”
静妃极其有礼朝凤后点头施礼,面上沉静如水。轻声道:“有劳皇后娘娘挂念,楚儿还算乖巧。”静妃自入王府至今居妃位已有数年。若不是内心够沉静,如何能承受宫中这些风浪。
凤后向众人扫了一眼,凤眉一挑,“本宫怎么没看到瑜妃?”眉目中有些许不满,但也只是稍纵即逝。
“瑜妃姐姐向来来得早,怕不是今日睡过了时辰吧!”姝妃在一旁巧笑嫣然,暗自得意,满腹看笑话的意思。她和瑜妃向来不和,难得有机会她还不得好好奚落一番。
一旁的齐昭媛眼角轻撇,“是啊,瑜妃姐姐可是一向教导我们要分外敬重皇后娘娘的,这今日……”话说一半便掩嘴轻笑,媚态毕露。
“姐姐这是什么话,妹妹看啊瑜妃姐姐怕是有什么事耽搁前行了。”秦淑仪一口截下齐昭媛的话,说完不忘狠狠剐了她一眼。
凤后应道:“瑜妹妹向来守礼,做事稳妥,本宫一直很放心。”作片刻遥想,随即道:“彩晨,你去毓庆宫瞧瞧,本宫恐瑜妹妹有事,也不支应一声,特代本宫去看看能否帮得上。”彩晨应声向殿外走去,在经过沈悉夙的时候停顿片刻,瞬刻轻摇首,面上一丝不明之色一闪而逝。
“本宫倒是好些日子没看到妹妹们了。瞧着各位妹妹个个貌美如花,本宫自觉自己年华已逝啊!”说完便掩袖轻叹。
“娘娘哪里的话。娘娘姿容哪里是臣妾们可比,那可是凤凰于世独立啊!”秦淑仪应声道。众妃嫔纷纷附和。
“这些日子身子倦得很,不到一刻便坐如砧板一般。”众人自然晓得皇后娘娘这是放行之意。待众人起身告退之时,便看到殿外的彩晨和毓庆宫的如雪一同进来,彩晨走向凤后的凤座,静静立于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