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上有东西压得重,和柔试图伸手去拿开却使不上力,微微撑开眼皮,不愿意处在迷梦状态。
她记得她睡着时,屋内空无一人,如今嘴里没有中药的苦涩,想必还没有人知道她发烧喂她吃药退热,该是自己努力去找大夫。
待眼睛完全睁开时,和柔却傻了。眉眼永远上扬荡漾着欢乐的弧度,高挺的鼻梁,薄唇里吐出的每个音节都如轻风拂脸,静倚在床头不胜疲困着的,不正是他吗?
子离额前的一缕长发因呼吸的气流飘动着,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放在和柔额间的布巾上,那么的美好,静得令人窒息。
是美梦一场?和柔相信她是在做梦,既然是她的梦那可以随她所欲吧。
身体有了力量,和柔探出手,轻轻将子离垂到额前的长发绾上,好更清楚地看到他的脸。
一股淡淡的芬芳,将子离从睡梦中唤醒。他抓住和柔探过来的小手,上头有一股清香,叫他陶醉。
和柔的脸红了。子离的温度如此真切,她确定不是梦一场。
突然想起男女授受不亲,子离连忙将和柔的小手放回被褥,“是三弟托我照顾你的,你安心养病,父亲的气消了一半,大抵是不会再为难你们。”
“子……离?”和柔小声唤出口,仿佛稍微大点声梦境就将消逝。
太不真实了,日思夜想的子离,此刻就在眼前。
“奴才们爱犯懒,既然是三弟亲口托我照顾,我自当尽全力。”以为和柔是吓着,子离好心提醒,受主子照顾多少人到底是惊多于喜。
语毕,想起了和柔对他的称呼,当是病中人糊涂,唤他名字他不介意但有心人听去总是闲语,替她纠正。“你该唤我世子。”
房内只有他们二人,和柔想是年关奴才们忙紧,子离不好分出人照顾一个无用的小丫鬟,才自己充当大夫。小小的心思,终究是为她着想。
“为什么要叫你世子?三少爷说过他只有一个哥哥,叫子离。你方才说‘三弟’,那你肯定就是子离,为什么要叫你世子?”和柔暗中窃喜,头回认识到招惹三少爷并非祸事,心底里是不愿意叫他世子如此生疏,只好耍次无赖。
“难道三少爷骗了我?”怕子离不肯妥协,和柔嘀咕着,打算拿三少爷的名义欺负珍惜手足情谊的子离。
难道入府时妈妈没有教?子离瞧着和柔认真又困惑的模样,好气又好笑,心里的一点戒备慢慢软化。“你还是叫我世子来得妥当,你想想,‘子离’两个字,‘世子’也是两个字,你并不吃亏。”
他才十岁,有童真的权利,原是谨慎久了在谁的面前都是规矩范,到底是单独面对一个七岁的小娃,和柔天真的话语听得子离舒心,他也要装回傻。
和柔不让他驳了去,怕是子离耍无赖特地扳着手指数了数,确定一样是两个字自己不吃亏后欣喜地欢呼。“真的耶,都是两个字!”逗得子离大笑后又沉住脸,撇嘴似乎生着气。
子离不禁好奇是什么原因害可爱的脑袋儿沉闷。
“你骗我,‘世子’要绕舌念,‘子离’平舌的好念又好听,我还是吃亏了。”低沉着脸,好似别人偷吃了她的糖果,和柔老大不愿意。那心酸模样,子离见了真以为他犯了天大的过错,惹小女娃伤心。
前世唤惯了他的名,一时要改过来和柔无法接受。
再耍无赖,也要达到目的。
“此番言论未曾听闻,”子离有着他的坚持,规矩是不可以毁的,否则要遭罚。他的身份自是可以随意,和柔却不行。
和柔的小脸越来越垮,他心一软,添上一句,“既然柔妹妹器重,叫什么名都不重要,子离就子离,不过只能私里叫,有外人在还是得叫我世子。”
怕和柔年幼听不懂,明明整个房间只有他们二人子离还是有模有样地伏在她耳畔轻声告诉:“‘子离’是我们的暗号,不能让旁人听见,所以有旁人在你千万得叫我世子,我们的小秘密只能我们一同分享,好吗?”
丫鬟直唤主子姓名是大忌,子离偏舍不得教育和柔,因为她年幼教育了听不懂,勉强答应也是增了烦恼,倒不如两边都妥协,不给人听见就行。
连弟弟们都一直是叫他世子,少有人唤他哥哥或真名,子离也是希望能有个安静的地方,摆脱位分的束缚。而和柔,恰好给了他安静的舒服。
和柔当然知道在外人面前不能唤他真名,有八姨娘的例子在,王府上下对丫鬟与主子私通盯得紧,她不至于自寻坑埋。知子离是关心她,苦瓜脸顿时笑得欢喜。“明白,打勾勾~~”
欣喜归欣喜,说不定子离是一时兴起,为免他日后耍赖和柔得制造保护膜。
“遵命,打勾勾!”态度未免转换得太快了,子离真怀疑遭了欺骗,可和柔的快乐能感染人,瞧见她大大咧咧的傻笑,烦恼都抛之云外,被骗就被骗,开心就好!子离伸出小指,勾了勾和柔的,再和她印了拇指为证。
“打勾勾,说谎是小狗!”即使隔了一次轮回,两只小手靠拢的温度,也是和柔心底最软的忧伤。
“柔妹妹好好休息,你还在病中,若是着了凉岂非我照顾不周?可别毁了子离哥哥的一世英名。”见和柔只着单薄的衣服,两只手却都探出被褥,是发烧者的禁忌,子离赶紧将它们放回去,不免责备。
他是来照顾人的,将和柔照顾坏了他有自责。
患者为重,和柔耍脾气地将手放到被褥上,不顾那凉凉的感觉。“子离该唤我柔儿,柔儿两个字,叫柔妹妹子离吃了亏。”
前世,子离是唤她柔儿的,习惯应该自小培养,和柔不折不挠。
子离当真是无语,数字论是他说的,这个亏还得吃多一次,生病的人他惹不起。“遵命,柔儿。”
嘴里答应,一脸沮丧模样。
和柔笑嘻嘻地摸着子离的头,赞叹他乖巧,双手自然是脱离棉被的温暖,晾在空中受尽冬日寒冷。
果真是个小娃,子离彻底无奈,强行将她的手压回被褥,发出警告。“如果不想我把你绑起来就好好休息!”
他的声音向来轻柔,怎么装都没有威严,软绵绵的警告句和柔只觉可爱,全然没有被威胁的恐惧。
到底子离较了劲,任性下去得叫他生气,和柔拼命地点头。“明白,子离。”
“乖,躺好。”听话就好,忽略和柔一脸讨骂的贼笑,子离尽职责地替和柔盖好被褥,睡眠是良药。
幼童年龄可以两个孩子睡一张铺,不讲究男女区别,子离心中没这个概念,所以没发觉自己的举动过度亲密了。倒是和柔,当子离的手按在她未发育的小馒头上,脑袋不自主地想起前世的旖旎。
再长大几岁,子离的手就没隔着被子和衣裳,直接按着她的小馒头了……知道不能乱想脑袋就是不听话,前世的恩爱浮现脑袋,和柔的脸变得通红。
“你看不好好躺着,又犯热了。”当和柔是发热,子离探了她的体温,果然额头的温度比醒来时烫了一倍。
子离是无心之举,殊不知他的手再不离开,和柔得烫上两三倍不止。
“或许我的烧未退,子离,我的药呢?”避开子离的温柔是好,脑袋的胡思乱想止不住,和柔记得白天醒来时奶娘有端药给她喝,子离喂她喝药就不会碰到她的身体,是最好的做法,她渴望那碗苦苦的药来拯救。
药?子离眨眨眼睛,思来想去举白旗,“什么药?”
子离承认,他确实没想过药物的问题,他知道生病得有人照料,却忘了吃药病才好。
照顾病患连和柔该吃什么药都不知道,他当真失败。
难怪嘴巴里没有中药的苦涩,原来是子离忘记了病人是需要喝药的。他头回照顾病人,不细全是自然,单心意和柔够感动的了。
“生病都是要吃药的,柔儿的身体还没全好,还需要喝几躺药,可得麻烦子离。我的病由卫大夫看,你使人去替我抓了药来煎,记住不能亲自去免惹人疑。”怕子离一着急没了分寸,和柔详细说明。
和柔至今仍烫着烧,大抵是没吃药的原因。子离恍然醒悟,没空自责,跑出去吩咐人。
和柔目送着他,那般依依不舍。
“柔儿等我。”知她小心思,子离退回来浅吻了和柔的额际,他记得大姨娘生病时父亲都是这样吻她,母亲患病时父亲从未如此过,子离问母亲那是代表什么,母亲说是代表男人的珍惜。
和柔是个需要呵护珍惜的女孩,所以子离浅吻了她。
和柔将脑袋缩进被子,掩埋一片绯红色。
“柔儿等我!”临出门时,子离不忘多喊一句,和柔头埋在被褥里,是没听见。
许妈妈走在回廊,夫人吩咐她来探望和柔,到底是个可怜的丫头,小小年纪就平白挨了板子,怕是吃不消。
结果她还没到和柔房前,愣是听见这么一句男声,接着是世子身影的离去。
柔儿,多么亲密的称呼,或许她猜测和柔勾引三少爷是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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