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晓青离开酒店回到家,吃过晚饭后早早地带着女儿躺下了。
回想起这三天的经历,她感觉脸有点红。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有那么疯狂的时候。
当初,她对万志义一点好感也没有。仅仅因为他有个当市商业局副局长的舅舅,父母、哥哥就无数次做她工作,几乎是逼着她嫁给了万志义。父母收到了一笔彩礼钱,哥哥也如愿以偿地当上一家商场的业务员。唯有她,几乎是带着无尽的屈辱,入了洞房。
新婚的那些日子,她的前夫好多次说她是条“死鱼”,她也认了。每次房事,她都是被动地应付着。有了身孕之后,前夫再也不来碰她的身体,她为此感到很欣慰。
他的前夫万志义,说不上是个多坏的人。但他通过家庭的压力来追求她、逼迫她,她便对他充满了厌恶。那时候,她便经常回想起大学时代的张永和。
从她入学到张永和离校的三年,张永和追了她至少有两年半。即使等张永和毕业离校了,他还时不时地到学校来看她一回。
跟张永和相处的那些日子,他从没有对她施过什么压力。两人在一起,她只需一个眼神,张永和便不会说一句过头的话,也不会有任何过头的动作。可是毕业分配的压力一直在她心中。她是定向委培生,注定到时必须回到委培单位。她不像别人那样需要为分配操心,但同时她也没有了选择的自由。当然,毕业的时候如果愿意掏出培养费,她也可以另谋高就。但一万五千元的培养费,对当时的她以及她的家庭来说,绝对是个天文数字。可惜,当她毕业的时候,原委培单位已经举步为艰,她只能通过当地人事部门重新分配到酿造厂。
大学几年,她就跟张永和这样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谈着“恋爱”。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和张永和究竟算是什么关系。张永和无数次地想跟她挑明关系,结果只会无数次地让双方愈加纠缠不清。
如今万志义也算个事业小有成就的小老板。她知道万志义在一直外面花天酒地瞎胡闹,可她从来都不在乎。在她心里,他从来就不是自己的丈夫。万志义把自己的二奶和儿子带回老家,她便以此为理由离了婚。离婚,对别人来说,也许是一种痛苦。对她来说,是一种真正的解脱。拜当地重男轻女的福,女儿留给了她。这让她又重新充满了对生活的希望。
去年跟张永和的重逢,让她又欣喜又惭愧。她了解了一些张永和这几年的情况,知道他还未结婚。虽然两人在同一城市,可他现在距离她更远了。她没有做梦,可以和张永和重续前缘。她扪心自问,自己对他还有过去的那份情吗?没有了,早已没有了!这几年生活的沧桑让她已经对感情彻底麻木。她现在唯一的感情,只在自己的女儿身上。
可张永和一直不依不饶,甚至每天趁自己上班的时候来看望女儿和母亲。母亲一直劝着她,让她好好抓住张永和。这让她极其愤怒。当初,也是自己的母亲,非要她嫁给万志义。在母亲的眼中,找个经济条件好一点的人早点嫁了,那就是生活的宿命。
她明白张永和心中的那份情。现在,她以一种让自己脸红的疯狂方式把这份情还了。她相信,张永和也许会难过一些日子,但他很快就会忘了她。
这天晚上,她睡得很踏实。
整整三天,张永和没有来骚扰过她。她彻底松了口气,看来张永和已经把她放下了。如今她可以安心工作,努力赚钱带大自己的女儿。
星期四,经理告诉她,从今以后她负责两个新客户的业务。这让她欣喜若狂。进公司一年了,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好事。公司主动给你新客户,八十年代的国营外贸公司还有这样的习惯。现在,这好像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这两个客户都是做五金工具业务的,这些工具的生产厂家,主要集中在霍海、东塘、兴湖,就在沪海的周边。下单、验货非常方便。两个客户的量不是很大,每家出口额一年不过几十万美元。但对她来讲,这是巨大的业务。从今以后,她算得上是真正的业务员。之前,她最多是个学徒。
四天以后,她接到了第一张订单。不到四万美元,可她却把它当成了四百万在做。随后的近一个月,她接到了将近15万美元的订单。
这段时间,她忙坏了,几乎跑遍周边的一些主要的厂家。很快,她的第一个订单出货了。价值不高,但对她的意义极其重大——这是她第一个完全独立处理的订单,还是全新的客户。
货出了,货款也收到了。她感到既兴奋又疲惫。她很想庆祝一下,但看到周围同事羡慕、嫉妒的目光,她不敢将兴奋之情表现出来。天上掉馅饼砸到了她,她再显摆只会遭人恨。
下班的时候,她意外地在公司门口碰到了张永和。
“真巧啊。正好到你们公司办点事。”张永和道。
“哦,我刚下班。”廖晓青道。自从上次西岭回来后,她听说张永和来过他们公司几次,但从没碰到过他。他也没有主动找过她,也没给她来过一个电话。她相信,他已经彻底把她放下了。
“要不一起吃个晚饭?”张永和邀请道。
“……行吧。”廖晓青道。既然他已经彻底放下了她,她也没有必要躲着他。再说,今天款子到了公司帐上,意味着第一单业务已经真正完成,她还真想找人庆祝一下。
“要不要通知一下你家里?”张永和问道。
“不用,这段时间经常出差、加班,我妈也习惯了。”廖晓青道。
张永和带着廖晓青两个人到了一个非常安静的餐厅,要了一个中等大小包厢。包厢非常豪华。说说是中等包厢,比一般的酒店客房还要大,还自带卫生间。
“就我们两个人,这……太大了吧。”廖晓青道。
“没事,小包厢太挤。”张永和道。
廖晓青没再说话。包厢大一点,也可以让彼此不用太近,可以避免很多尴尬。
一会儿酒和冷菜全部上来了。紧接着上来的是……一大束鲜花。廖晓青有点懵了:鲜花?这是什么意思。
“花是我订的,祝贺你,第一单成功完成。”张永和把鲜花捧到了廖晓青的跟前。
廖晓青一阵惊讶,随即恍然大悟。
明白了,全明白了!
公司以前一年的五金工具业务不会超过20万美元,怎么突然多出了这么两个客户?
公司的工厂资料怎么会那么齐全?作为非主营业务的项目怎么会在短期内搞到那么多的工厂信息?
这两个客户怎么又安排给了廖晓青?无论资历、人际关系她都比不上别人。馅饼为什么会砸在她的头上?
款子今天刚到帐,张永和怎么马上就知道呢?
这一切,唯一的原因是这个男人。一切都是他的安排。
眼泪涌上了廖晓青的眼眶。
她以为他早已彻底放下了她。没有!他只是用另一种方式表达着对自己的关怀。
一瞬间,她抛下了那束鲜花,不顾一切地扑进了张永和的怀里。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大学毕业以来的种种委曲也随着眼泪流出了她的心窝。
张永和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搂住了廖晓青。看着怀中不停抽泣着的她,心中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感慨:一个多月来的精心准备终于结出了硕果。
晚饭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了,两人都只是胡乱吃了几口。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那份兴奋和……欲望。
又是在酒店的房里,完事之后,廖晓青紧紧偎依在张永和的身边。今天的感觉和一个多月前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那时候她是以一种委屈自己的疯狂来还张永和的情。心里的巨大压力和紧迫的任务观点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她不让张永和开口说话,就是想着一鼓作气完成这个还情的任务。
今天她彻底放开了。没有了疯狂,没有了委屈。张永和尽可能地用温柔的方式爱抚着她,而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全身心的快感,她不再是那条“死鱼”。她忽然意识到,尽管她已经有了孩子,但是之前作为女人她依然是不完整的。从今天起,她再也不是那个不完整的女人了。都说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可女人的一半又何尝不是男人?
“永和,我做不了你的妻子,但我可以做你的情人。等你结婚的时候,我们就分手,好吗?”廖晓青深思了半天,却冒出这么一句。
“没有关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听你的!至于结婚,我早说了,四十以前不考虑。我刚过三十生日,还有十年呢!”张永和道。
“那我至少还可以陪你十年。我很满足了!”廖晓青道,“对了,两个五金工具的客户以及工厂资料你是怎么搞到的?你好像没做这方面的生意啊?”
“两个客户,一个是原和给的,一个是立和给的;工厂资料,是原和整的,我出面跟你们老板谈的条件。”张永和道。
“给他客户,给他工厂资料,但这两个客户必须交给我来做,对吗?”廖晓青问道。
“是的。这种好事情哪个老板不干?我要是老板,最好手下全是你这样的人,那多省心啊!”张永和道。
廖晓青听了,笑了。今天她第一次感到,有个男人可以靠着,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