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绣像不知飘向何处去呢?也不知它会被何人拾得?”想到这里,张小乔的心里既凄楚又遗憾。这月圆之夜,乔府里并非大乔一人难以入眠。此时此刻,雅兰居里的小乔也是久久不能入睡。她回想自己所走过的每一步路,步步触目惊心。广州的冬天没有这般的寒冷,而今她所经历的不仅仅是抵御外界的严寒酷冷,还有那生离死别的伤痛,以及永远也望不到边的期盼,甚至她要步步千个小心万个谨慎。“今天他们都将我视为掌上明珠,倘若有一天我的身份被识破,他们又将待我如何呢?到那时谁可以帮助我,我又将何去何从呢?”想到这里,张小乔由不得胆颤心寒。
“可那又怎样呢?可这月亮明明真实的挂在天空里,可这月光明明真实的照耀在乔府的上空。”张小乔笑了起来:“张小乔啊,张小乔,你怕什么?你畏惧什么?你已经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小乔,事实确凿,且无可更改。你就是小乔,小乔就是你,你瞎担心什么呢?怕什么呢?”抖抖身上的寒冷,张小乔望着那柔和的月光,她再也不是那个少女时代躲在爸爸怀里哭鼻子的张小乔了,她是乔府里的二小姐小乔。
既然命运已经这样安排了,那就顺其自然吧,即便要迎着风冒着雪,那又能怎样呢?生活中,你不得不变得坚强起来,你不得不勇敢挑战起来,因为这一切,都是你必然的经历,事实如此,你无从抉择,你只能无所畏惧。张小乔鼓励着自己,安慰着自己,她又一次笑了。
那对未来的结局既了如指掌又一无所知的张小乔,微笑是暂时的自我麻醉的良药。其实她内心里的伤痛,胜过这冰天雪地的冬夜的寒冷。她不敢对任何人说起她的心事,她也不知该向谁去倾诉自己的心事。如果说她从21世纪来到两千年前的三国东吴,在生活上如履薄冰的话,那在情感上,她就只是一个小孩子了。
“我该情归何处?是他吗?”张小乔不停地问着自己。按史书的记载,我本该嫁给他的,可我们现在这又算什么呢?他早已有了婚约,而且是个出身高贵才貌双全的郡主。我们的首次相遇就闹得这样的不愉快,那以后我们只能俞走俞远,我怎样做才能将历史还原呢?张小乔的心情越来越沉重,她仿佛背负了太多的历史使命,明明自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发展和结局,可现实似乎与史料记载背道而驰,而她却永远无法左右剧情的下一集情节。她像一个永远完成不了使命而受挫的孩子,只能一个人坐在屋檐下哭泣,任凭记忆被丢弃在风里。
“还记得那晚的月亮吗?”张小乔想起了佐罗的那句话。佐罗是谁啊?哦,他是张小乔高中时代的死党粉丝,他就坐在她的后排,她最忠实的追随者。也许是他太爱她了,她走到哪里,他便追随到哪里,奇迹就这样发生了,学习成绩一直平平的他,居然也考上了那所重点大学,做了她的校友。报到的那天,她一直张着嘴巴,至始至终没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来。她喜欢崇拜英雄,他就扮起佐罗来,他甚至自认为自己就是佐罗。也许是她太习惯了被他爱,她一点儿也没有去在乎过他,直到她误穿越到三国之前,他都一直在等着她,而她却一直在逃避。
“还记得那晚的月亮吗?”,此刻,那句话不停地在她的脑海里回荡。她依稀地记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正是他们上大学报到的第一天。那晚的月亮,是他们高考填完志愿过后的最后一次聚会的晚上。在准备各奔东西的前一夜,正是十六月亮最圆的夜晚。那夜的月亮最美最温馨,秋水淡淡,照映的月光潺潺,似悲似喜,那一夜,大家都喝醉了,张小乔也醉得一塌糊涂,唯有他佐罗一直很清醒,最后还是他将她背回了宿舍。
想到这里,张小乔眼睛湿润了。是遗憾,还是亏欠?她也说不清楚,只是心里酸酸的,眼睛胀胀的,那泪珠儿忍不住就落了下来。对未来的恐惧,还是对过去的缅怀?她该怎样去还原这段历史呢?她和周瑜,他们会有怎样的开始?又会有怎样的结局?真的会像史书里记载的那样吗?喜剧的开幕,悲剧的收幕吗?如果他们真的有爱情了,是幸福浪漫的,还是不幸灰色的呢?
疑问,有太多的疑问,未知,有太多的未知,紧紧缠绕着张小乔。
自我见到他的那天起,感觉他就不是我喜欢的那种,尽管他才貌俱佳,可还是与史书记载偏差甚远。他的傲慢,他的冷酷,他的无情,犹如冬日里的寒冰,令整个屋子都充满了寒气。
想到这里,张小乔的心既失落又怯懦,前方的路啊,多么的迷茫,多么的伤感。“难道我真的要就此枉自荒废青春
吗?”张小乔望着那月下被惊飞起的对对鸥鹭,概叹自己不该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突然太想怀念佐罗的好:“如果佐罗是周瑜该多好啊,如果我不是小乔该多好啊,如果他没有婚约该多好啊,如果我不必要去承担历史使命该多好啊。我本想就这样平静地来,再这样平静地去,我本想就这样平平静静地做个乔府二小姐,至于那些历史,就这样的不去理会,可命运会这样就此罢休放过我吗?”
“周瑜,某一天里你会爱上我吗?”张小乔不停地问着自己。她想着姐姐就要嫁人了,而自己又不知将身归何处?倘若被许配于自己从未了解过的男子,且自己又不很中意他,那时自己该怎么办呢?姐姐出嫁了,她还能留在乔府吗?爹和娘岂能不给她寻觅夫婿?在小乔生活的世界里,哪里有姑娘家老死在娘家的道理呢?
“只是这缘分啊,总是令人啼笑皆非。不是我来得太迟,就是你离去得太早,你总是错过了我的花期。我该到哪里去寻觅你的踪迹?我该怎样才能唤醒你灵魂深处的记忆?也许这就是老天安排的刻意,让我们神话般的相遇,不是惊喜诧异,而是忐忑慌迷。”
这一刻,张小乔抵不住内心的凄楚,别了那宁静月色如洗之夜,起身离开围栏回屋而去。惆怅,忧郁,她很想抚琴弹奏一曲方罢。
《嫦娥思
》:珠翠繁华姿容暗,碧袖盈舞巧笑寒,玉腰瘦纤泪斑斑。独身寒宮郁愁满,情回当初心好难,忆念你貌却是晚。
唱完这一曲,张小乔早已是斑斑泪痕如雨下,也许是与生俱来的忧愁,支配着她伤感的身体,她总是在音乐里醉生,诗词里梦死。尽管如此,她的骨子里依旧透露着都市女孩的野性叛逆和自信阳光。
这时绿珠醒了,她揉了揉双眼却听见凄婉琴音阵阵传来。痴丫头心中甚是纳闷:“这大半夜里,可是谁这么有雅趣呢?寒气逼人,她却依然在那里抚琴。这琴声似乎又太凄楚,莫非她心事重重么?”想来想去,她定想去探个究竟:“可不对,这琴音好像是从暖阁里传出来的,莫不是小姐她?”
小乔正要将琴收起,却听见一女子道:“小姐,这大寒冷的天,这深沉的夜里,你何苦又要忧伤起来折腾自己的身体。不如放宽心些,早早休息保养才好。”
小乔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她抬头一看却是绿珠这痴丫头,不觉笑了起来:“我当是谁这么没规矩,原来是你这冒失丫头,吓我一跳。我且问你,这大半夜的,你不好好睡觉,跑来这里做什么?”
绿珠还未苏醒,朦朦胧胧一时没反应过来。逗得小乔笑了起来:“丫头,答不出来了吧,平日里你伶牙俐齿,这会子可是怎么呢?”
绿珠这才清醒了过来,她也笑着道:“好个小姐,竟这般刁蛮,我一片好心,你却如此为难我,可准我到哪里去说情说理去呢?”
主仆两个你一言我一句地互相戏嘲了两句才罢。绿珠伺候完小姐上床休息后,正要转身离去,却见小姐将手伸出帐幔拉住她道:“好丫头,要不今夜你陪我睡吧,怪冷的。”
惹得绿珠格格地笑了起来:“小姐,现在知道丫头的好了吧?”小乔听了,拧着她的腮笑着道:“俏丫头,你可叫我说你什么好呢?”
“那就什么也不说好啦,小姐,我总觉得你变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呢?”绿珠挨着小乔睡在了外侧。
“是吗?那你你说说我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呢?”小乔抿嘴一笑试探地问她道。“莫非她察觉出我是个冒牌货了不成?不可能啊,我和小乔本是同一个人啊,而且我也小心谨慎没露出什么马脚啊。”张小乔暗自吃惊地想着。
绿珠并没有看到小姐的脸色有什么变化,她依旧笑着道:“我的小姐变得越来越可亲了,尽管骨子里依旧透着点冷漠傲气,可心里却像碳火一样炙热着了。我知道小姐你是心肠最好最善良的人,只有你真心疼我们。”绿珠说到这里,不由得眼圈儿红了:“我们俩如同亲姐妹一般,无论小姐你变成什么样,我都陪伴着你,我今生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
张小乔忍不住噗嗤地笑了:“你这丫头,说得这么情真意切,我都想哭了,我可有那么好么?”听了绿珠的话,小乔再也不能抑制自己的激动心情。曾经她还在那里感叹世态炎凉,如今却在这里寻一伙伴知己,即便今生再也回不去了,即便我和周瑜没有史书记载的那般有缘分能够相亲相爱,我也知足了。小乔默默地想着,默默地祝福着自己:“小乔啊,小乔,谢谢你给我留下这么一个好姐妹,我定会珍惜这份珍贵友情好好善待她。”
“曾经的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样子的呢?”小乔继续追问着即将要昏昏欲睡的绿珠。
绿珠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回答道:“小姐你啊,竟是那天上的七仙女下凡,聪慧美丽。又爱多愁善感,又性野霸气,真真令人疼的。”
说得张小乔偷偷地笑了起来。她暗自惊道:“果然我和她太相似了。”
不知什么时候,绿珠早已呼呼睡着了。小乔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把脸侧向里面,渐渐地也合上眼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