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似的,仍和别人在那里说笑。倒是姐姐大乔听了佩纹的故事,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好在众人都没曾注意到她的表情。才为寻得这么个好女婿而津津乐道,继而又有些忧伤起来。想着远在他乡征战的未婚夫,大乔的那颗心又怎能平静了。
小乔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她不想去想,也不愿去想。或许我没有必要去杞人忧天那么多,因为她已经知道了历史的发展进程,她知道他们必然会凯旋归来的。至于这中间他们要经历怎样的艰难过程,那就不得而论了,可这并不会影响事情的结局啊,就好比目的地是确定的,只是在抉择所走的路径不同而已罢了。
而她真正要关心的是她和他今生今世的姻缘。小乔和周瑜的爱情故事,毕竟只是美丽的民间传说,正史里记载的也是模模糊糊,有那么多的不确定性,更何况在现实里他早已有了婚约,纵然一个孙郡主,就足可以使她对他望而却步。然而她已经深陷爱河不可自拔,面对未来的许多未知,她是无限迷茫。张小乔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女性,即便是回到了这遥远的古代,她的个性依然是那么倔傲坚强。即便外界是多么的波涛汹涌,可她的内心依然是平静如湖面,她依然笑得那么清纯自然。或许这就是张小乔,她将要塑造一个鲜为人知的乔府二小姐小乔。
乔夫人听完佩纹讲的故事,忽然想起一事来,对众人说道:“我想起一件事来。去年秋天,因为二丫头一直病着,我向菩萨许愿若乔儿病愈,来年我定要去那缘梦观烧香还愿的。如今,丫头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不如就在这月里选个好日子去拜拜菩萨。”
此计一出,人人赞同。这些女子们素日被关在园子里或是闺阁里,闷惯了,早想出去走走看看。今日一听有此好机会,怎能错过,都忙着在那里查老黄历挑选好日子。
“各位姐儿们,你们可要白忙活了。这老黄历,选日子可也是靠不住的。”站在乔母身旁的李嬷嬷笑着说道。
乔夫人转过头来对李嬷嬷说道:“你说的倒也在理,现在印制的老黄历也就是糊弄人罢了,不如亲自去找一下老先生查查方好。这事就由你去操办吧。”李嬷嬷听了,答应着去了。这里姐儿们胡乱翻了两下黄历,也就扔下了,自不在话下。
大家又随便聊了一阵,说了一会子笑话,待佩纹佩琦姐妹俩将礼物散尽,各自都领了,才散去。虽说不是什么贵重的礼品,倒也是各乡各土最具代表性的稀罕物儿,吸引得众女子们连连称奇。
佩纹将所带来的礼物从箱子里取出,分好一一分派。小乔低头一看,虽说尽是些文房四宝,戒环首饰,女工针织之内,却是十分精致小巧的。佩琦按名字在那里递交礼物。大乔的是:孔雀翎毛笔一支,竹雕凤钗一对。小乔的是:乡刻紫檀木笔筒一个,紫竹玉笛一支,精致平安荷包一个。莫愁表姐的是:福禄寿银耳环一副,五色鸳鸯线数根。丫头们则是每个人花鸟银戒指二个。最后,佩纹亲自将几匹新织的纱交给了姨母乔夫人,紫桐在一旁代她收了。大家相互看了一会各自的礼物,欣赏过后又评论了一会,道了谢,这才收起,不在话下。
晚饭过后,李嬷嬷进来回话了,她见夫人仍是歪在那张楠木榻上,榻上铺着银鼠褥子,姐儿们都围着夫人在那里说笑。她依旧和往常一样,走上前去,站在夫人的左侧,笑着回话道:“夫人,老先生已经择准日子了,他说二月十九日是好日子,进庙上香祈福最好不过。”说完,李嬷嬷仍站立在左侧,等待吩咐。
这时,佩琦笑着说道:“姨妈,这二月十九不是观世音菩萨的寿旦吗?”
众人一听都笑赞道:“可不是么?真真好日子的。”
乔夫人一听,很是满意道:“既如此,那就定下这个日子吧。李嬷嬷,你就下去准备吧。”
李嬷嬷听了,回答了一声:“是”,笑着退出去了。这里姐儿们陪着乔母又闲谈了一阵笑话,直到掌灯时分,才都散去。莫愁表姐随大乔去了玉鸾阁,佩纹和佩琦仍旧住在了会芳阁。莫愁表姐的丫头喜鸳和欢鸯二人陪着小姐去了玉鸾阁。佩纹带着丫鬟翠绕和翠环,佩琦带着奶母林喜娘和丫头莺儿,自去了会芳阁歇息。
过了七日,便是二月十九,乔府上下一片热热闹闹,上至夫人小姐,下至丫头小斯,一律新衣新帽,穿戴整齐,准备去缘梦观上香祈福。待一个时辰过去了,总算万事就绪,乔夫人带着大乔小乔等姊妹上路了。
虽说不是皇亲国戚般浩浩荡荡,倒也是富贵人家繁荣昌盛。一队人马,少说也有百十号人,大家兴高采烈,朝着东边往缘梦观赶去。
乔夫人乘一顶红色鎏金四人抬轿子,大乔和莫愁表姐坐着一辆引凤招凰五彩马车,小乔和佩纹、佩琦姐妹坐一辆翡翠银顶马车。紫桐和玉鸾、绿珠、喜鸳等坐一辆家常马车,翠雀和浣碧、欢鸯及翠环、莺儿等也是同色家常马车,翠绕和林喜娘同婆子媳妇丫头们也都上了各自的马车。待一切就绪后,管家丁贵喊了一声:“启程”,一队人马便陆陆续续出发了。
真是时光穿梭,飞转流逝,瞬间便消失在了金陵城里。这些女子们在深宅大院闺阁红楼里呆久了,偶然有这么一天,来到了大自然气息浓厚的乡下,更何况这是春光明媚的早晨,百花早已盛开,处处一片万紫千红满园春色关不住,各色各样鸟儿也凑着热闹,逗留在田陌上的杨柳树梢上唱起了欢快的晨曲。姑娘们都被逗乐了,深深的好奇心铺展开来,大家争相撩帘子,陶醉在这宁静的繁华里,陶醉在这火热的红里,陶醉在这醉人的绿里。
一路上,大家嘻嘻哈哈,叽叽喳喳说笑个不停。惹得管家丁贵不停地来来回回地嘱咐各位小姐丫头婆子媳妇们道:“各位姐儿,各位姑娘,各位嬷嬷管家娘子,我劝你们少说两句吧,这可是在外头,不是在府里,也该稳重检点些,且不可放肆。”众人都答应着,再不作声,心里却抱怨着:“真真一个烦恼的管家爷爷,扫兴着呢。”
快到晌午时分,终于到了缘梦观,这道观坐落在郁郁葱葱的南山顶上。远远望去,在春光明媚的阳光下,一派金碧辉煌,巍巍庄严。真是佛道清净之地,斯景斯色,青翠淡绿间,点缀着明红暗黄,白色底子里透着粉的妩媚。远处的樵夫唱着婉转的山歌,近处的田农吆着
清亮的犁曲,山脚下的牧童吹响悠扬的短笛。
乔夫人再也忍不住了,落了轿,走了出来,细细赏玩着这大好春光,赞叹不已。小乔等姐妹也都随着母亲下了车,其他人等也跟着下了车,众人脸上尽是一片欢喜,人人皆沉浸在这一片欣欣向荣的明艳里,享受着久逢甘露般的清闲与放纵。
丁贵早派了小斯去告知道观长老紫衣张真人,紫衣张真人带着众弟子早已远远地迎来了。乔夫人见紫衣张真人亲自迎来了,连忙上前将他搀住,笑着道:“您老不在观里静静儿的候着,费这心思,闪了腰可如何是好?”
张真人呵呵地笑道:“不劳事,我这身子骨还硬朗着呢。”
大乔听他笑得如此爽朗,也笑着道:“论辈分,我是该称您为爷爷了,您老可好?看您健步如飞,怕是我们也赶不上的。”
紫衣真人听了大乔的话,笑着对乔夫人说道:“姐儿说的太过了,我哪里还有那样的能耐。姐儿也是能说会道品貌出众的人,将来必定福寿延绵。”
“你老可也是会说话的主儿,尽挑好听的说。”乔母也笑呵呵地说了起来。
唯有小乔一语不发地静立在那儿,不知是喜还是忧。听了紫衣真人的话,她又看了看姐姐大乔,那泪珠儿忍不住悄悄滚落下来。“姐姐,你何尝知道?那漫长的守寡日子里,那犹如冷宫般冰冷的岁月,你该如何去面对?这是福寿延绵,还是红颜薄命?”
“二丫头,又呆了。我这个宝贝女,就是惹人厌得很。”乔母回头拉了小乔的手,走到真人的身边道:“今儿个我不仅是为了来上香祈福,也是为了替我这个女儿还愿来的。”
紫衣真人看着小乔气质不凡、风流婀娜,笑着道:“果然绝世佳人也,到底人间少有。”
乔母听了打住他的话,也笑道:“您老这嘴,今儿个竟是抹了蜜了。”
大家说着笑着,竟也到了大殿了。乔夫人领着众人参拜了众神,又拜了菩萨,为小乔还了愿。因累了,紫衣真人便带着她去厢房休息,众人也跟随而去。休息之余,乔夫人对真人说道:“你老可还记得我先时向你提起的平安玉来?这是我特特地给二丫头求的。”
紫衣真人笑着回道:“夫人放心,我早准备好了,放在那里的。先时忙着,就忘了玉来,我这就命人取来。”说着,他便命大弟子因缘去将那玉取了来。
果然是一块难得的上等翡翠,无论雕刻,还是质地,都堪称极品。乔夫人看了笑着道:“真真好东西,多谢您如此费心,今年的香油钱我必定加倍。”真人听此话,忙也回了谢意。
小乔向真人行了礼,道了谢,接过平安玉。绿珠将那绣好的描兰荷包拿了出来,将那玉装了进去,替小姐戴上。
闲谈之时,乔母问起紫衣真人的年龄。真人回道:“贫道今年已八十一了。”乔母惊道:“真真可了不得,比我大一倍,可也算是我的父辈。”真人点点头。
李嬷嬷笑着道:“听说您老是大汉天子尊封的真人。”
紫衣张真人点点头,呵呵道:“夫人也是天子封的诰命啊。”
乔夫人笑着道:“时光匆匆,往事怎堪提起?您老倒是为我这二丫头祈祈福,替她算算姻缘,我也放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