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想去履行我和郡主的婚约,明天我就去王宫里向国太和大王请示。”周瑜抛开那些凄凉与哀愁,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今儿个天气好,正是人间四月芳菲天,孩儿很想出去走走,就让引梅与红儿陪着我吧。”
“唉,孩子,你真的要下这么早的决定吗?此生不后悔?你中意的可不是她啊?唉,你们这究竟是唱得哪出戏啊?怎么像极了这初夏善变的天,一时晴一时雨的。”季夫人叹着气,竟不知该如何言语。
“母亲不必为孩儿烦恼,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孩儿也是遵从天道,顺其自然吧。”周瑜目光深邃,望着窗外的彩蝶双飞,停思片刻,惘然一笑道。
季夫人默不作声,而后叹一口气道:“好吧,就由着你们吧。儿子,如果你是幸福的,做娘的比得到了至宝还要开心。以前我一心要求你严格自己,希望你能振兴周氏家族,而今天我作为一个母亲,只希望自己的儿子今生幸福安康。”
“谢谢母亲,儿子真的很开心。”转过脸的那一瞬间,周瑜的眼睛再一次湿润了。
都说知子莫如母,看着儿子脸上强装出来的笑容,季夫人眼圈儿红了:“你真和你父亲一个样儿,你父亲每次出征前都会依依不舍地向我拜别,而我也是依依不舍地送他上路,直到他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儿子,我理解你的心境,感情这东西没有人能说得清楚,讲得明白。两个人明明相爱,却又要互自折磨,多少期盼都化进了无际相思的泪珠里。只可叹这人世间有爱无缘之事太多,即便是你爱了,可月老不做媒,到头来也不过是抱憾终生罢了。既然你和小乔注定今生今世有缘无份,那也就顺其自然吧。好孩子,妈妈这就去替你张罗准备你和郡主的婚事。”季夫人微笑着出去了。
周瑜本来早已心灰意冷,心如槁木般死去,而今突然听见母亲说起这些话来,不由得又回想起过去的事情来,想今日,忆昨宵,心里一阵酸楚。有情人难成眷属,空留恨于人世间,又听及母亲说这就去张罗他和郡主的婚事,周瑜的心真的痛了,那一刻,他的心柔弱了。
“其实我的心早已原谅她了,我等着她来,我等着她亲口说她不是故意背叛我的,我只想听她说她今生今世只爱着我,我等着她来给我道歉,我只想让她明白她应该认真对待我们之间的感情。”周瑜沉痛地对引梅说道。
“哎,公子,你的等将她拱手让人了,这女人是经不起等的。”引梅责怨着:“可是不管怎样,事已至此,公子你就宽宽心吧,其实郡主倒也挺好的一个女人,就是霸气野蛮了点,将就一下好了。”
“你这个小厮,嘴巴该打。”周瑜不禁笑了起来。
引梅早一溜烟儿跑了。
无尽的悔恨与相思如波纹般弥散开来,一圈圈震得人喘不过气来。小乔瞧着那些丰厚的聘礼,竟是欲哭无泪:“天晓得我们这是怎么呢?我就要出嫁了,可准新郎却不是我爱的那个人。”她一直在等着他回来,等着他说:“宝贝对不起,是我的过错令你误会了。”可是他没有来,一个黄昏又一个黄昏过去了,仍旧不见他的影子,小乔彻底绝望了。郊外,烟波画桥上她带着侍女浣碧切切地张望着,远处那笼烟里的周府,渺渺茫茫。他没有来,她说:“我们回去吧。”两个人消失在了黄昏的水雾里。
“母后,我非嫁他不可。”孙郡主撒着娇,将婢女都赶了出去,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赌气绝食。已经过去三天了,她见母亲仍没有动静,干脆大闹起来,要上吊自尽。
吴国太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她做事向来就喜欢声东击西,更何况从小儿娇生惯养惯了,根本没吃过多少苦头,是个有勇无谋的主儿。先前她听说女儿要绝食,也没放在心里,笑着对花嬷嬷说道:“她要是能坚持三天,那龙都下蛋了,都怪我把她给惯坏了,竟由着她性子闹,今儿个我偏不理会她。”
花嬷嬷笑道:“您这是太疼爱郡主的缘故啊,这天下哪有做母亲的不偏爱自己的儿女的。”
说到这里,吴国太眼圈儿一红道:“这里也只有你能和我说几句体己话儿,我一想着这些孩子们便会想起先王来。我和他夫妻一场,到底他还是先离我早早地去了,只可叹我连他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着,竟不能为他饯行,到底黄泉路上他孤零零地一个人去了。这几个孩子苦了他们了,从小儿爹爹都不能陪在他们身旁,因而我不免对权儿和香儿溺爱了些。”
“国太,都是我的错,竟惹得你伤起心来了。”花嬷嬷忙劝着:“依我看这周瑜也是个极好的人物儿,您就依了孩子们吧。”
“可不是我不依,他毁婚又求婚,几翻几次戏弄人,可让我怎么想呢?这王室的脸面该往哪儿放呢?他心里没有香儿,即便娶了她,他能给她幸福么?我也是为了香儿这丫头。”吴国太一脸愁怅。
“国太,您也不要急,这男人都是娶了妻圆了房,熬两年,自然心就收回来了。再有个一男半女,他就恋着你不放了。”花嬷嬷笑道。
话刚说到这里,却见月季跑来叫道:“不好了,国太,郡主她悬梁自尽了。”
“你说什么?”吴国太差点晕了过去:“走,扶我看看去。”
来到鸾霞宫,只见众宫女都跪在地上哭泣。国太喝道:“你们还不起来,都跪着做什么呢?任由她胡闹么?”众宫女这才都站了起来。
孙郡主听见母亲终于来了,忙在里面喊道:“让我去死好了,何必又来劝我。”月季听说,忙又故意哭道:“郡主,您千万不要这样啊。国太,求您救救郡主吧。”
“好了,你们也不必演戏给我看了,我答应你们的婚事了,明儿个我就吩咐你哥哥着手去办。”吴国太装着生气道。
“真的吗?母后。”郡主顿时将门吱的一声打开了,跑了出来。
“你这孩子,就会使心眼儿辖制你母亲。我看几时你才哭鼻子了。”说完,吴国太将众人又训斥一番,带着花嬷嬷去了。
午饭过后,吴国太将礼仪等大人都请了来,又派人把孙大王也传来了。
“母亲,究竟有何事急传儿子来?”孙策边笑着进来边问道。
“你来得正好,我有大事要与你商议。周大人你就看着安排吧。”吴国太让儿子坐下,命周大人讲了起来。
周大人答道:“诺”,便一一讲开了:“我已经看好了一个日子,六月初六正好是黄道吉日,顺应万物,大王的大婚之日就定在六月初六吧。六月初七,六月初八也是个好日子,初七郡主出嫁,初八乃乔府二小姐出嫁。”
“这样甚好,长幼有序,尊卑有礼,也不越了这个伦理。”吴国太笑道。
“母后,您是说六月初六我就要大婚,迎娶大乔妹妹了吗?”孙策略显激动地说道。
“嗯,大婚之后,你就是真正的吴王了,再也不是以前的王子了,也不再是临危受命的大王。”吴国太点点头。
“母后,父王的孝日还未过,这样是否方妥?”孙策又问着。
“这个我早想过了,你是我的儿子,你那点心思母后早已知晓。我想你父王是不会怪罪你的,他也希望你早日成为真正的吴王。”吴国太道。
孙策红了脸笑道:“多谢母亲,就这样安排吧。”
这日的清晨,乔府里的姐妹们正在花园里玩耍,新婚不久的莫愁表姐也来了,同时佩纹佩琦都来了。大家嘻笑取乐,无不快乐,这时,却见紫桐走来道:“各位姐儿们,老爷夫人急请你们了。”大家听说,都急急忙忙过这边来。
宫里传话的人见姐儿们都来全了,笑着道:“姐儿们可好?给姐儿们贺喜。”
大乔忙问着:“不知公公今日来为何事贺喜?”
乔夫人道:“定下了,六月初六是你和大王的大婚之日,六月初八是二丫头的好日子。”
大乔一听先是一阵欣喜,后又连连感叹。众位姐儿丫头们也忙着给她俩道喜。
待公公走后,乔夫人又问大乔道:二丫头究竟是怎样想得呢?她将来要北上远嫁,唉,一想到这里,我就心酸。她和周将军,这都唱得是哪出戏?如今国太和大王已将婚事定下,已是板上钉钉,无悔改之地了。”
“唉,妈妈,我们也只能顺其自然吧,这丫头倔强着了。”大乔叹了一口气道。
此时,小乔早跑回房哭去了。起先她听见别人向她贺喜,也装出满脸的笑容来,和别人谈笑说话。当屋子里静得只剩下自己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哭了起来:“而今人人道是喜,而我只唱化蝶殇。”
“姐姐,小乔衷心祝福你,而我,你本该把我忘却了吧。周瑜哥哥,如果有来世,我一定要对你说我爱你。”小乔泪眼涟涟。
或许他还恨着我,可是我们都已回不了当初了,但愿来世我们还能够有缘相见。小乔微笑着,她在用心默默地祝福着周瑜。窗外,竹影摇曳,一阵清风吹来,竹子相互碰撞树稍浮动,发出瑟瑟的声音,仿佛箫声四起,悲壮幽扬。
那一刻,爱就这样没有了踪迹。你在那头,我在这里,因为我们相爱,却不能相守,所以我们相恨。爱,遥遥无期的爱,渗透着种种恨,我们走在反向的两端,黑暗吞噬了光明,一切再也抵达不了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