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风晃了晃脑袋,煞有其事的笑道:“关于这字,还真有个典故,有句关中民谣不知两位听过没有?”
伍乔与那冯僎面面相觑,只见眼前的小道士缓缓吟诵:“一点撩上天,黄河两道湾,八字大张口,言字往里走,你一扭,我一扭;你一长,我一长;当中夹个马大王,心字底月字旁,留个钩挂麻谈糖,推个车车逛咸阳。”
随着刘晓风的吟诵声,伍乔的眼睛一亮,显然是听出了这个字谜,正是眼前的这个大字,不禁挑起大拇指赞道:“道长果然好本事,此民谣在下闻所未闻,此字更是生平罕见,受教了,受教了!但不知此字又如何念法?”
刘晓风见他如此虚心受教,也不再摆谱,嘻嘻笑道:“此字为陕西名吃biang,biang面的专用字!古称渭水biang,biang。是古时人用渭河之水和面,做成宽如裤带的面条!也是陕西八大怪之一,犹以咸阳的最为正宗!”
旁边的冯僎听得已是目瞪口呆,但嘴上却仍是不服气,气呼呼的道:“简直荒谬,荒谬之极,这世上哪里有宽如裤带的面条?乔兄,莫要再听这小道士胡说八道了。”
刘晓风讥讽的瞥他两眼,冷笑道:“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这世上稀奇古怪的事情多了去,岂是你这等蠢物所能知道的?”
冯僎勃然大怒,恼羞成怒道:“大胆,敢辱骂本公子。来人,还不给我痛打这道士!”
伍乔连忙上前劝解道:“冯公子,君子动口不动手,万万不能动手啊。再说这里距离书院已是不远,若是让诸位老师闻讯,恐怕冯公子也难脱干系。”
冯僎一摆手,将身后家丁止住,冷笑道:“也罢,瞧在乔兄的份上暂且饶你一命,日后若胆敢冒犯你家公子,哼,定不相饶。”
撂下几句场面话,这冯公子带着那郑姬以及众家丁扬长而去,连带着伍乔也没再招呼。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伍乔长出了口气,埋怨道:“小道长,这冯公子乃是权贵之后,一向骄横无礼,你何苦得罪此人,日后免不了有些后患。”
刘晓风笑道:“伍公子,这等纨绔公子哥,又能有什么出息。等日后你我发达了,这等人物,只怕巴结还来不及,又何必担忧?”
伍乔摇了摇头道:“此言差矣。如今我唐朝江山,虽然客居江南,但文风鼎盛,这辞赋风流,天下无不瞩目。而这位冯僎冯公子,其父亲正是久负盛名的冯延鲁。而其伯父,正是当今丞相冯延巳。这冯氏兄弟,无论文采还是权势,都非比寻常。如此显赫人家,哪里是轻易可得罪的。”
哦,这冯公子来头这么大?
刘晓风倒吸了口凉气,不禁皱起眉头,自己光顾逞强,占了口舌之利,却是得罪了这小气的家伙。
诶,这事情办的的确有些孟浪了。早先师父还说莫要招惹是非,没想到这还没踏进书院门,已是得罪了这等人物,看来自己还是需要磨练啊。正所谓低调做人,高调装逼。这道行,还浅得很啊。
咳咳,刘晓风的思绪被拉了回来,方想起还没谢过人家伍乔的大恩,赶忙抱拳谢过。
伍乔侧身避开,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对了,虚风道长,却不知方才你口中所言那陕西八大怪又是什么?可否说与我听?”
嘻嘻,刘晓风不觉愕然,心中暗乐,这八大怪乃是后世的说法,这年头可未必真有其事的。不过看着伍乔满眼期盼,也不好瞒他,嘿嘿笑道:“这八大怪么,你可听好了:面条像裤带、锅盔塞锅盖、姑娘不对外、板凳不坐蹲起来、房子半边盖、手帕顶起来、油泼辣子一道菜、秦腔不唱吼起来。伍公子,这不过是乡野趣谈罢了,可上不了台面的,见笑见笑!”
尽管托词乡野趣谈,还是耐不过伍乔的好奇心,当刘晓风将这八怪一一解释过后,伍乔笑的已是前仰后合,为之倾倒。
“虚风道长,瞧你年纪并非很大,却是走南闯北,见识广博,比起你来,在下实在汗颜啊。正如你方才所说,这天下之大,岂可坐井观天,日后还要多多向道长请教。”
刘晓风见他说的客气,也平添了许多好感。两人说说笑笑,关系自是亲近了不少。
一路闲谈,两人说说笑笑,倒是丝毫没有疲累的感觉。不过半个多时辰,已是到了一处平坦的所在。放眼望去,一片雄伟的建筑物拔地而起,在日光下照耀生辉,显得颇有一番气象。
“虚风道长,这便是白鹿书院了。四面山峰至此汇成环状,别具一种格局。靠北的称后屏山,向西的称左翼山,朝南的称卓尔山。山上苍松翠竹,郁郁葱葱。一股清泉从凌云峰来,经左翼山与卓尔山交会处流出,这就是著名的贯逍溪了。溪水由西向东,迂回流至白鹿洞前,穿过东面的峡口,注入鄱阳湖中。说起来这白鹿洞本无洞,只是因山石环绕,天然似洞形,故名之为洞。”
伍乔口若悬河,点指着四处山川形势,竟是毫无阻滞,宛若历历在目一般,令刘晓风暗自赞叹。
这时候已是日上三竿,书院方向依稀传来了一阵阵读书声。但奇怪的是,在那书院门口,却依稀可见几名书生的身影,似乎在那里争辩着什么。
又走近了数步,那几名书生已是注意到了他们二人。其中一个黑瘦书生已是连连招手,叫喊道:“伍乔,这边来。”
伍乔笑着对刘晓风道:“虚风道长,我们且过去看看吧,这几人也是在下的好友,像道长这样的人物,可是难得一见的。”
刘晓风跟着走到近前,却看到那几个书生正席地而坐,中间横七竖八的摆着一些竹片。那些竹片都是长约四寸,阔约二分,而那几个书生兀自在那里拨弄着竹片,争执不停。
“伍乔兄,你来的正好。前日刘先生出了一题,我们苦思不得其解,你也来参详参详吧。”
说话之人正是方才招呼他们的那黑瘦书生,另外还有两人,却是苦思冥想,只是微微点头,已算是打过招呼了。
伍乔皱眉道:“文才兄,这算术乃是小道,何至于荒废学业,沉迷其中呢?我可不与你等胡闹,还赶着拜见史先生呢。”
黑瘦书生对他的态度也不介意,拉着他的袖子笑道:“左右不过耽搁一会功夫,误不了你的学业。你自命不凡,刘先生的这题目也未必能解得出来呢。”
对他这激将法,伍乔终究是有些不服气,心里更是存了一些私念。方才与刘晓风一路攀谈,对其见识甚是佩服,但也不免有了比试的念头。此番见到好友祝文才摆弄算术,虽然对此不屑,但借此一展身手也是好的,当下也不推托,凑了上去,听着祝文才说题。
“乔兄,先生出的题目是:将一至九这九个数字排成三列,不论纵横斜角,每三字相加都是十五,如何排法?”
到了这时候,刘晓风才醒悟过来,原来这些书生正在推算演数呢。嘿嘿,这题目倒是小儿科了,若是放在后世,恐怕再简单不过。倒是看看这些古代书生,有什么办法能解出这道题目?
伍乔听罢题目,低头沉思,手上已是将那些竹片顺手摆置,但却是不得其法,好半天也没摆出正确的解法。旁边那几个书生见伍乔出手,都眼巴巴的望着他手上的竹片,显然这伍乔在他们的心目中颇有些名气。但随着时间推移,眼见得伍乔也束手无策,不禁更是有些懊恼。
刘晓风看的不耐烦,有心离开。但初来乍到,地头又不熟,他还指望着伍乔能引路送他到史虚白那里呢,不禁咳嗽两声,开口道:“各位,不如让小道试试如何?”
“哦,你是何人,如此大言不惭?”其中一个面皮白净的蓝衣书生满脸的不屑,皱着眉头盘问道。
伍乔这才醒悟到刘晓风的存在,顿时有些尴尬,赶忙介绍道:“诸位,真是不好意思。方才忘了介绍,这位乃是香炉峰紫云观的虚风道长,见识颇为不凡。虚风道长,这几位都是书院的学生,也是在下的好友,你们也多亲近亲近。”
那黑瘦书生叫做祝文才,也是最早招呼二人的。不过这人眼里却是只有伍乔的存在,根本将刘晓风视若无物,初见之时,也不过是瞟了两眼,再无半分言语。此时看向他的眼神,却是充满了猜疑,显然不怎么相信他也能解题。
而那蓝衣书生姓夏名宝松,却是个胖子。一双眯缝的眼睛盯着刘晓风,闪烁不定,好似能看出他的底细一般。
最后那个兀自还在沉思的叫做何昼,长的却是最为端正。他们都管他叫做何秀才,看其痴迷的模样,便知道这自然是个书呆了。
祝文才瞧了瞧他,低声对伍乔道:“乔兄,连我等都束手无策,这小道士却口出狂言,岂不是可笑之至?”
那夏宝松也帮腔道:“就是,伍乔兄已是我书院中的佼佼者,连他都无可奈何,你这小道士又有何本事?莫不要说大话扇了自己舌头。”
刘晓风微微一笑,对几人的冷嘲热讽恍若未闻,只是淡淡的扫了几人两眼,一跨步已是走到了那些竹片跟前,口中念念叨叨,手上不停动作,已是将那堆竹片各自分开,随即双手不停,只是眨眼功夫已是将竹片按照九宫图的方位摆好,拍拍巴掌站了起来,笑呵呵的道:“诸位请看,这便是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