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二人在房中攀谈了许久,一直到落日余晖,宋老爷派人相请,这才走出了房门。
让刘晓风甚感意外的是,那小公子兰哥儿也出现在席上,虽然偎依在母亲怀中,脸色还有些苍白,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小公子已是好的差不多了。如此恢复的速度,倒是颇有些让人惊讶。
席中,宋老爷与夫人再三向云中子道谢。当听闻云中子想送自己徒弟进庐山学院后,宋老爷二话没说,表示愿意负担所有开销,也权当是宋家的一片心意。宋夫人更是不住口的连胜称赞刘晓风,好似这小道士真个是才高八斗,胸有锦绣文章。
一连串的赞许下来,若不是刘晓风脸皮厚,恐怕早已无地自容了。连带着宋夫人身后的香菊,也是忍俊不禁,偷乐了几声。
酒过三巡,门外突然进来一个丫鬟,脸色不大好看,急急的跑到了宋齐仁身边,将一份信递了上去,结巴道:“老爷,三夫人走了,临走前让奴婢把这信交给老爷。”
什么?三夫人走了?
在座众人无不骇然,宋齐仁冷着面孔,看完了那信上内容,扑通一声却是跌坐到了椅子上,嘴里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这个袁丽华,到底是什么人?这数年来的感情,莫非全是假的么?”
宋夫人见他面色有异,将那份信从他手中抽了出来,看过之后却是勃然大怒,厉声道:“老爷,这等贱人做出如此事情,你还要迷恋与她么?”
宋齐仁叹了口气,语调甚是苦涩:“夫人,想当年这袁丽华也算对你我有恩在先,这次想必是有什么苦衷吧,才会做出这等事情。好在兰哥儿没事,诶,凭借往昔恩情,有什么不能开口解决呢,即便是这家产,又能值得什么,她这是何苦呢?”
宋夫人似乎也想起了什么,缓缓坐了回去,低声劝道:“老爷,既然她人已经走了,想必再不会有别的祸事。一了百了,倒也是个好事。”
他们夫妻二人一唱一和,一时间竟是忘了云中子两人。直到云中子咳嗽一声,这才醒悟过来,宋齐仁颇有些难为情,道:“道长,这家中发生如此丑事,倒是让两位见笑了。”
所见所闻,刘晓风自然明白那信中的意思,不由得偷眼看看自己师父,不知和此事是否有什么牵连,却见老道云中子面不改色,微笑道:“两位善人,正所谓家和万事兴,凡事还是看开些吧。依贫道看来,贵府上遭此一劫,日后必定苦去甘来,兰哥儿也必有大出息的。”
宋齐仁与夫人听罢,对视一笑,这心中的芥蒂倒是去除了不少,连带着对云中子师徒二人更生好感,甚至直言说日后虚风小道长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来府中便是,只管当做自家人看待。
次日,大公子宋庭从城中回来,那两个掌柜果然有些问题,但赶在宋庭之前,已是卷走了一部分财物远走高飞了。还好损失不算太大,对宋家并未伤到了筋骨。而二夫人身上的嫌疑自然也洗刷的干净,宋府重新恢复了平静,一如往昔,就好像那三夫人从没出现过一般。至于那宋夫人与二夫人之间是否还有什么隔阂,那就不为人知了。
阳春三月,庐山五老峰南麓。一抹金色的阳光透过半山腰断崖的松枝,幻化出层叠零碎的光亮,几只雀儿在娇啼,似乎在迎接朝阳的升起。
云中子师徒二人站立在那处断崖前面,放眼望去,处处美景令人心旷神怡。远处一座座峻峭的高山千姿万态,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近处的山峰几经春雨,一片葱绿,浓绿如黛的松林和青翠欲滴的唐柳林带交织在一起,深线相间,春风吹过,像潮水一样起伏推进;坐落在树丛中的楼阁,露出一个个琉璃瓦顶,恰似一座座金色的岛屿。
“徒弟,那里便是庐山学院了。始建于升元四年,世人称之为庐山国学,因为源自白鹿洞,故又称为白鹿书院。现如今的洞主乃是当世大家、国子监九经教授李善道。学院内藏龙卧虎,你此去定要专心学业,莫要招惹是非。过些时日,为师再来看你。”
云中子又叮嘱了几句,沿着山中小路蜿蜒而去。不过眨眼间,身形已然消逝在山坡转角处。
刘晓风转过头来,往那忽隐忽现的楼阁望了两眼,喃喃自语道:“白鹿学院,好大的名头,我刘晓风倒要见识一下,这千年前的学院是何等风流!”
一路漫步前行,欣赏着路边风光,刘晓风竟似有些痴了。如此美景当前,若是再怀抱两个美娇娘,那可当真是神仙过的日子了。
正自做着白日梦,突然前面拐角处传来了一声尖叫,依稀便是女子的声音。刘晓风精神一振,快步冲了过去。
嘿嘿,莫非是上苍有灵,让我英雄救美么?但愿前面的是个娇滴滴的美娘子啊,他想到高兴处,脚步更是快了几分。至于说是否会遇到什么危险,却已经不是他所关心的了。
待到冲过拐角,刘晓风定睛观瞧,不由得万分沮丧。
那娇呼尖叫的是个美娘子不假,但环绕其身前左右的大有人在,却轮不上他这个小道士去逞威风,施展那英雄救美的勾当。
在前面约莫十多米处,一群人正停在山路当中。看其装束打扮,似乎是大户人家出行。
其中一名女子衣饰华丽,正手捂胸口,脸色略有些惨白,显然方才尖叫的便是这女子了。在她身边,还站立着两名青年公子,皆是一身白袍打扮,长的相貌堂堂,正围着那女子说话。
在这三人身边,还有数名家丁站立左右。看到刘晓风突然跑了出来,那几个家丁警觉的盯着他,有两人的手已是握到了腰间。
“各位莫要性急,在下听到有人尖叫,担心出了什么意外,呵呵,看来倒是小道士多事了。”
听到刘晓风的解释,那几名家丁的脸色顿时轻松下来。其中一名青年公子笑道:“你这小道士倒是好心肠,不知是哪座道观的?”
“这位公子,小道虚风,出身香炉峰紫云观,敢问公子,可是去往白鹿书院么?”
那公子点了点头,道:“不错,我等正是前往白鹿书院。方才山路有蛇出没,惊吓了冯公子的家眷,却没想到遇上了小道长,呵呵,也算缘分不浅啊。”
原来说话的这人姓伍名乔,乃是白鹿书院的学生。另外的那名公子,叫做冯僎,他们也是在路上相识,结伴通行。而这些家丁以及那个郑姬正是冯僎的家人,却是陪同这位冯公子来此求学的。
这伍乔甚是健谈,但那冯公子却眼高过顶,只是敷衍了两句,又扭转头与那郑姬说笑。
伍乔见刘晓风面色坦然,心中暗自赞许,遂询问其所为何事?当听说对方要找的乃是史虚白史先生时,不禁喜笑颜开,朗声笑道:“小道长,这真是赶巧了。你所要寻找的史先生,正是我的老师。你且与我同去,恰好有些事情要向老师请教。”
刘晓风自然欣然应允,这位伍乔伍公子,待人和蔼可亲,谈吐不俗,的确是个值得交往的人物。于是便向伍乔请教书院的事情。
没想到的是,那位冯公子突然开口讥讽道:“小道士,这白鹿学院乃是当朝国学,出入其间的都是当世名流,即便是学院中的学生,也无不是才高八斗的才俊。你这小道士莫非也存了痴心妄想,想鱼跃龙门不成?”
那郑姬和随行家丁哈哈大笑,对这小道士的不自量力嘲笑不停。
刘晓风心头火起,冷笑道:“如此说来,公子爷是那才高八斗的才俊了?却不知在书院中几年了?”
冯僎哈哈大笑:“我冯家家学渊源,虽然尚未入书院,但决不输与其他人。小道士,这四书,你可曾认了几个字?”
刘晓风嘿嘿一笑,乐道:“实不相瞒,在下才疏学浅,还真有些字不认识,不知冯公子能不吝赐教么?”
伍乔见这小道士丝毫不惧,心中暗自称奇,再看那冯僎,却是洋洋得意,一幅好为人师的模样,为这位冯公子暗自叹息,恐怕要出洋相了。
果然,当刘晓风大笔一挥,写出了一个大字后。那冯僎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惶然不知其意,面皮臊的宛若猪皮一般。
伍乔也心生好奇,不知这小道士写了什么字,当他凑过去看后,也立刻呆在了当场,这字,他居然也不认得!
过了好半晌,耳边传来了刘晓风淡淡的话语:“冯大公子,请问这字出自何处,又是如何念法呢?”
冯僎哑口无言,面红耳赤的争辩道:“这,明明就是你胡乱编造出来的,哪里有这字的出处,乔兄,你说,可认得这字么?”
刘晓风笑意盎然的看着伍乔,一言不发。伍乔也颇有些尴尬,但他为人直率,却是不会说谎的,苦笑道:“道长所学,实非我等能猜想的,还望道长说出这字的来历,也好让我等增长些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