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不是说,二子是无辜的吗?”落雪在刚听到含霜的话后,心里就凉了半截,于是想也没想的就冲口而出。
含霜微有惊讶的看了一眼落雪,而后猛的回头,盯视着站在自己身旁的李儿祝。李儿祝反应迅速,立马抬头,观望起就快要下雨的暗沉天空,扮起了路人甲。
含霜斜了李儿祝一眼,转过身,面对着落雪,还是冷冷的口气:“无辜又怎样,跟我有关系吗?请你不要因为这事来打扰我。”
落雪完全没有料到,他竟会这么轻易的说出这种话,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含霜。
一个人可以冷漠,一个人可以麻木,可以不打扰别人,也不被他人打扰的独自活着,可你不能活的没有良知,活的没有最起码的尺度与原则。
只因为打扰到你的清静,就可以漠然的去放任那些残忍事情的发生,让一个清白的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死后还要背负着一世的骂名,这未免也太过无情了。
“你……居然能,这样说。”落雪异常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断断续续,沉重的很是吃力。
含霜望着落雪,紧抿了下凉薄的嘴唇,什么也没有再说,转身就要离开。
忍了,为了二子,落雪在心中自语着。
口气近乎哀求的对着含霜道:“二子从小就是个孤儿,无依无靠,他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当个要饭的能活到今天,真得是很不容易。他曾跟我说起过,他今生不图什么大富大贵,只希望能有个安安稳稳的家,平静的渡过一生,他就已经很满足了。他奢望的不多,就这么一点,对于这个从小就受尽苦头又心底善良的人,难道你就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凭白无故的去送死吗?”
含霜不动声色的看着落雪在那述说着,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这让落雪是更加的紧张。
“而且,而且他还很乐于帮助比他还困难的人,象得月楼里的翟叔,因为是盲人生活不便,他就经常的去照顾他,这事你可以去找翟叔问问,是不是象我说的那样。如果今天我们这些朋友不去帮他,他真得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落雪上前一步,用恳求的眼神望着含霜:“你就好人做到底,再帮他这一次吧。”
“他是你的朋友,不是我的。”含霜终于开口了,清冷的声音响起,拒绝的很干脆。
他在说这话时,眼里没有触动,没有抱怨,没有怜悯,只有深深的沉寂。
落雪惊讶,惊讶于他在明知一个鲜活而无罪的年轻生命,就要被他人肆意剥夺时,竟然还能保持住惯有的漠视,依然能冷酷的无动于衷。
从他眼底望到的那深深沉寂,远比恶毒,更让人感到恐惧,寒意真切的从脚下,漫延到了全身。
这个人的心,真是用石头做的吗?
一个愣神间,含霜已领着温青与秋意,走出几步之外了,可二子的事还没解决,如今线索恐怕也只有他才知道,无论如何也要打听到。
“你等等,等等……”任落雪是怎样的呼喊,那个背影始终没有停下。
“听我再说最后一句好吗?”落雪急切的向着那个背影叫道,仍是毫无反应。
“我求你了。”
这一声喊,终于让急驶的脚步停了下来,可他依然还是背对着自己,没有转过身,回过头。
“二子他现在被转到了死囚牢,案子已被送到州府衙门,就等着批复了,估计再过个十天半月,结果就会下来了,到那时,二子就真得没救了。”
落雪大喊的声音越来越响,话语也越来越简洁。因为她的这段话只讲到了一半,含霜就已经抬脚向前走了,要不是这个回廊比较长,恐怕还没等她将话说完,含霜就已经消失在拐角处了。
看到含霜的这个态度,落雪是真得快要气疯了,她突然对着含霜已走出很远的背影,恼怒的大声喊道:“你明知二子是无辜的,你还能见死不救,你根本就是没有人性!”
这一声喊果然奏效,含霜停下了脚步,定在了原处,他肩头一沉,渐渐昂起了头,连几米外的这个四人,都能感到从他身上传出的肃杀之气。
吴名连忙担心的望向落雪,白小纤带着责怪的盯着落雪,而落雪自己也觉喊得太过唐突,下意识的伸手拂上了嘴唇。
李儿祝与温青、秋意也是一阵的紧张,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说含霜。
含霜僵滞着慢慢转回身,眯着眼睛盯视着落雪,很难看的脸上,乌黑的眸子被越来越大的风,吹的不断飞扬起的长发,遮挡着,时隐时现。
那个冷凝的能让月华都随之碎裂的声音,再次响起,沉静的,清晰的,毫无感情的。
“是他自己决定要放弃,是他自己不想活了,谁也帮不了他。”
沉浸在这个声音中,落雪只觉得身体如坠冰窟般的寒冷,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嘭”的一声,心中有件东西不见了,没了,彻底的消失了……
可紧接着,内心又升出了一丝庆幸。
还好,伤口不大……
一瞬间,浑身轻松。
被抛下的四个人,静静的站在原地,气氛仍然僵在那里,大家谁也不说话,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李儿祝回想着刚才闹得不可开交的场面,还有再次被落雪激怒的含霜,心想:你说,这会不会就是常说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啊。想到这,他不经意的用眼角偷瞄了下,身边的吴名。
吴名看着落雪苦口婆心的央求了半天,居然还能低声下气的求人,这在这个倔的要死的小师妹身上,可是破天荒的第一回啊,不过到最后还是全都白费了,心中顿觉无趣。
转过头,看着白小纤还在呆呆望着早已没了人影的回廊转角,心中又叹了一声,轻轻的走到小纤的身边,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柔声道:“傻丫头,记住,从眼睛里看进去,可要在这里拔出来。”说完,就用手指了指白小纤的胸口。
白小纤听完,眼圈一红,瞧着吴名涩涩一笑,没有说话。
“噼里啪啦”的一阵响,天空中豆大的雨点儿,倾盆而下,雨下的又密又急,砸在地上,溅起一片水珠,眼中的世界,顿时变得的朦胧迷茫。
含霜本就被接任掌门的事,弄得心绪不宁,如今,被落雪这么一搅是更加的烦燥,也不想再督促师弟们修炼了,直接回到房间,刚进门,就反手将房门关上。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温青与秋意,被结结实实的挡在了门外。还顶着头走在前面的温青是完全没有料到,差点被房门打到。两人都是奇怪的看着严严实实的门板。
秋意抬手要拍,被温青拦了下来:“可能是刚才的事让他心烦吧,我看我们还是别去触他霉头了,省得挨骂,走走走。”温青摆着手,示意秋意向外走。
秋意看着温青手中还提着的锦盒,手快的打开,从里面掏出个小点心,塞进嘴里,一口下去,连连的竖着拇指:“嗯嗯,好吃,好吃。”
“什么呀。”温青脸一酸,一把将盒盖扣上,撇了撇嘴:“没见过世面啊,不就是几个破点心嘛,你爱吃,”抬手将锦盒、水果全部一股脑的塞到秋意的手中:“都给你,拿去跟师弟们分了吧。”
“真的。”秋意笑的嘴都开花了,拎起东西就向外走:“这下可有好吃的了。”
房里的含霜背靠着房门,头抵着门框,保持着进门时的姿势,站了许久。
他清楚的看到,在说完最后一句时,落雪盯视着自己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绝望。在读懂了那个信息后,一瞬间,只感到一阵的心悸,快速的转过身,坚持着不让自己再回头,再多看向身后一眼。
绝望,是对自己吗?也好……
明亮的眸子,渐渐暗淡低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