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霜说二子是无辜的?!”落雪摆手,将拎着的水果篮子一把塞给旁边的吴名,几步走到李儿祝的面前,眼睛放光的盯视着他:“他真是这么说的吗?”
“啊,是……”李儿祝费劲的从牙缝中硬挤出这个,发音更象“嘶”字的“是”。
“那这么说,二子就有救了?”落雪低头沉浸在意想不到的喜悦中,她的声音中掺杂着明显的激动,面色也渐渐明媚,笑容从唇角绽开,已不光是双眸熠熠生辉了。
如果是含霜说二子是无辜的,那他一定是无辜的,二子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他并不是个因贪财而杀人的丧心病狂之徒,自己就没有看错,他真得是个好人。
抬头,欣喜的看着李儿祝:“那含霜一定有证据,能证明二子是无罪的了?”
“这,我也不知道。”李儿祝被落雪满是期待的眼神,盯得心中发虚,小声嘟囔了一句:“好像,没有吧……”
“没有?怎么会?”落雪在听到李儿祝的回答后,很是失望,他既然敢断言二子是无辜的,就应该会有证据,能证明他是无罪的呀?怎么会没有呢?
转念一想,哎呀,算了,不管了,反正他一定是有办法的。现在时间紧迫,也只能从他那里要线索了。
回身,迈步,坚定的向着悦来客栈的后院而去,抬手向身后的吴名等人一挥:“走,我们这就去找他。”
“啊,别别,他……”李儿祝在后面抖着大肚子,跳着脚,拿着扇子的手平举着,指向落雪、吴名和白小纤,大声的喊着,可那边的三位没一个理他,全都头也不回的走远了,“好吧。”李儿祝无奈的给了自己一个答复,也跟着抬脚迈进了悦来。
一会儿见了含霜,他不定要怎么骂我呢,唉,骂也得挺着啊,谁让自己不争气,嘴上没个把门的呢。想到这,拿着手里的扇子照着自己的嘴巴就拍了下去,“啪”的一声,忙龇牙捂嘴道:“还真疼啊。”看着悦来格局相似的后院,想起那天下午,在含霜静养的房中,他向自己交待事情的情景。
静谧的房间中,含霜独自斜坐在齐窗小卧榻上,榻上的小床桌放着半个馒头。不算明亮的光线,让房屋更显寂寥,含霜落寞的坐在榻角想着心事。
李儿祝知,这是含霜少有的最真实的流露。他刚想开口,就听到含霜说,不想再管二子的案子,先是震惊,后是奇怪,可他了解含霜,便什么也没问,只认真的听他向自己交待要做些什么。
等含霜将一些要注意的事项都讲完了,坐在他对面的李儿祝,才皱着眉头问含霜:“这案子真如你所说,是二子做的吗?”
“怎么可能。”含霜毫不迟疑,果断的回答,反让李儿祝生出了疑惑。
“不是,那,那天在河边,你为什么要对落姑娘说,二子可能是真凶?”
含霜歪过头,侧了侧身子,面无表情的道:“我只是看不惯她对自己身边的人,只知一味护短不分青红皂白,蛮不讲理的样子,所以我才故意这么说的。”而后,他又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淡淡的加了一句:“总把人,都想象的那么好。”
虽是背对着自己,可李儿祝还是听出,那语气里却不似声音般清淡。
“那个,我想告诉你,”李儿祝也跟着起身,走到含霜的身边:“我没问过你,就自己做主找了几个人,去盯着得月楼的领班李宝贵了,要是他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我就对他不客气。”
含霜转过身,向他亲切的微微一笑:“你要是想做,就做吧,只不过,”他略顿了顿,轻声道:“用人心看人心,又能看的了几时。”说完,便又坐回到卧榻上的小床桌旁,静静的盯着窗外的杏树,发起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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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古诗上说:山雨欲来,风满楼。
此时,天边是闷雷滚滚,雨还没下,地面上就已吹起了阵阵清爽的风,将这连日来的酷暑难捱,驱散了几分。
简朴冷清的小院中,心事重重的含霜,正站在杏树的树荫下,愁眉深锁,整个院子,起了风,沙石尘土旋起,又落下。空气中的潮湿味,越来越重。沙沙做响的杏树叶子底下,它们那漏在地面上的斑驳影子,在快速渐暗的日光下,变得逐渐模糊。
窗台上,一大束插在一个精致白色花瓶中的太阳花,被风吹的轻轻乱拂着。
秋意与温青两人有说有笑的从前院,走了过来,温青一眼就看到满腹心事的含霜,已经有多久没再看到他这个样子了,究竟是何事,可以让平时冷静淡漠的他,变得如此郁郁寡欢?
温青连忙快走几步,抛下秋意,来到含霜的近前,关切的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哦,”含霜这才注意到他们二人回来了,收起了外露的情绪,神色重又回归到一贯的自己,清冷孤绝。
“你们怎么会这么早就回来?课修结束了?”
温青见他的样子,就知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可现时他又将自己与人隔绝了起来,要想从他口中问出,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便在心中盘算着,等过几日,看情况再从别处打听打听,不怕查不出来。想到这,就要去回答含霜的问话。
可这时秋意却从后面赶了过来,也没等温青开口,他先答道:“这不要下雨了吗?就提前遣师弟们回去休息了。”
秋意这话一说完,含霜便蹙眉道:“只不过就下了点小雨,便不再修习了吗?那以后当收妖降魔时,是不是下了雨,就可以放了他们,不用管了?”
温青见含霜是真得气恼,便瞪了秋意一眼,秋意只当又是自己说错话,惹大师兄不高兴,心虚的低下头,不敢再发一言,象个犯了错的孩子。
温青赶忙谦顺的承认错误:“霜师兄教训的是,以后我们再也不提前下课了,保管对他们是严加管教,风雨无阻,定要让他们懂得什么叫吃苦精进。”
温青虽是表面附和,心中却是奇怪,象这种事以前常有啊,怎么今天霜师兄这么反常?
含霜听了她的话,面色多少缓和了些,温青见他松了下来,便又使小性,撒起娇来:“蜀山只要有我的霜师兄在,那些个妖魔鬼怪们,哪个敢不退避三舍呀。”
岂料此话一出,含霜不但不喜,反是更加的愠怒冷颜道:“你们以后要勤加修炼,不能事事总想指望着我,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蜀山还要靠你们呢。”向着温青与秋意,手腕一挥:“去,把他们都给我统统招回来,今日我亲自督促他们用功,不到时辰,谁都不许休息。”说完,他便起身,先一步向前院走去。
温青与秋意奇怪的互看了一眼,而后又都纳闷的望向含霜远去的背影,无奈的跟了过去。
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什么意思啊?
落雪等四人也正向蜀山的驻地赶过来,走在最前面的白小纤,一眼便看到从里院,正低着头走出来的含霜。先是一怔的她,慌张的握紧了锦盒的提手,但马上就又恢复了镇定,粗略的看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见没什么问题,又清了下嗓子,便嫣然一笑,目光盈盈的迎向含霜。
“霜师兄,你好。”
只顾低头朝前走的含霜,骤然停住脚步,抬头一看,原来是白小纤,略有尴尬的敷衍道:“哦,你好。”说完,就侧身,打算绕过白小纤,接着向蜀山驻地走。
“霜师兄,”白小纤转过身,让自己正对着含霜,娇柔的道:“真巧,我们这正打算去你那呢。”
“去我那,有事吗?”含霜停下脚步,狐疑的看着白小纤。
“其实也没什么事,”白小纤又再走上几步,挨得含霜更近些,抬手将锦盒拎高:“只不过,就是为了答谢你那日,救了我家小师妹的恩情。”她噙着笑的眼眸,含情脉脉的望着含霜,将手中的锦盒慢慢的推向他,白皙柔荑的手指,纤巧轻盈的摆出一个好看的手势,缓缓的递到含霜的面前。
“好,我收下了。”心不在焉的含霜,连推辞都省了,只想快点结束与白小纤的谈话,伸手接过锦盒,看也没看,转手就递给身后跟过来的温青。
含霜的这种极度冷淡的态度,倒是完全出乎白小纤的意料之外,她今天可是天没亮就起床,从头到脚精心打扮了好久,又是全天都在等着这一刻的到来,虽知他性情冷淡,可自己的这番心思下来,走在路上,连女人见了都会回过头,多看两眼。不成想,在他的面前,竟会被无视到如此程度,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突如其来的场面,让白小纤难掩内心的失落,杵在那里正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可就这么走了,又很是不甘。
见此,一旁的吴名是很识趣的将手中的点心与水果,也一并递到温青的手里,便默默的退回到原地。
“要是没有其他的事,那在下告辞了。”含霜见白小纤等人没有走的意思,那自己就先走好了。起身,擦过白小纤的身边,走向前院。
“可是……”白小纤见他要走,一时心急,脱口而出。
含霜回头,皱眉望着她:“还有事吗?”
“啊……”
正在白小纤思维混乱到大脑空白,尴尬的接不下去时,身旁的吴名偷偷推了推一边的李儿祝,向他呶呶嘴,示意让他去说。
李儿祝知含霜脾气,他要是说不管了,任谁怎么劝都是徒劳,可一旁心尖上的人,正在不住的暗示自己。李儿祝摆着头,脸露难色,心道:就是明知会碰一鼻子灰,只要是吴名相求,那也得上啊。
硬着头皮走到含霜面前,还没开口就先陪笑脸道:“昨天,二子在认罪书上,画押了。”然后,就是手脚不知往哪放的,在哪乱比划着各种小动作。
“关我什么事。”还是那再熟悉不过的平淡,无温度的声音。
哎,得,果然是这样。李儿祝看着含霜冷如冰霜的表情,又悄悄的瞄了瞄身后落雪那越睁越大的眼睛,心道:这架是又掐上了,没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