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窑下的密封烧窑室里,四月高举着火把慢行慢停,身周黑暗处,悠忽闪灭着随火光而颤动的阴影,如同鬼魅。
身后的李儿祝也跟了进来,用袖口捂着嘴咒骂道:“这他马是什么鬼地方啊?”
“嘘……”四月做了个悄声的手势,让他不要说话。继续向里探着,细细的查看。
“你在找什么呢?”在这尘土飞扬的环境中,李儿祝也不想多说话,可看到四月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四月没理他,举着火把向地面上照。李儿祝紧跟着走到他的近前,又追问了两句:“喂,问你呢,你找什么呢?”
四月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而后理直气壮的回了句:“我也不知道。”
听完这句,李儿祝鼻子没气歪了:“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把我们诓到这个鬼地方,陪你玩寻宝?”
“这不挺刺激的吗?”
“你可拉倒吧。”李儿祝袖子一甩:“您那,还是自己在这受刺激吧,我可没空陪你玩。”说完,转身就向闪着白白光亮的窑口走,可走的急了点,没顾上脚下乱七八糟的碎石屑,一个踉跄,险些被什么绊倒,把脚腕给崴了一下。
李儿祝蹲下身,痛的伸手揉了揉,气愤的捡起绊倒自己的东西,就要抛向一边,却被自己捡起的东西吓得大叫一声:“啊!”
众人听到他的惊呼连忙围拢了过来,看着面如土色的李儿祝,手里拿着一个残缺的骷髅正与那人骨的空空眼窝怔怔对视着。众人怍一见下,也都吃惊不小。
“来来来……”四月漫不经心的扒开呆站着的衙役们,走到坐在地上的李儿祝面前,蹲下,撸胳膊挽袖子,轻巧的将李儿祝手中的骷髅拿起,端详了起来,笑道:“我要找的就是这个,没成想倒被你给先找到了。”
那边,李儿祝还保持着手拿骷髅,面色惊异正视它的姿势,一动不动。
支家庄,曾经辉煌一时的富庶之村,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满目苍夷,破败不堪。
十几年前,它是方圆百里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方,全庄上下世代均以烧窑为生,年年为宫中进贡上品瓷器,深得朝廷赞誉。绝世黑瓷蓝陶工艺,更是千金难求的无价之宝,随便拿个小茶杯都可值得上千两银子。
支万里,支家庄庄主,黑瓷蓝陶为他祖上代代相传,秘不外泄的绝艺,无人能替代。因此支家是当地的名门旺户,家财万贯,在庄上更是说一不二。
离奇的是如此大户人家,几十口人竟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不见。
此事也成为当时疯传的奇闻怪事,民众既谣传为鬼怪做遂,后附近邻村常能听到,这里每每夜深人静时,便会有恐怖声响与怪影出没,让旁人更不敢靠近此地。从此,此村再无往日兴旺,人丁逐渐凋蔽,直到最后成为荒村。
四月走在村中的小路上,以往的繁荣景象从随处可见的瓷器残片,建筑遗址上还能依稀可辩。抬眼瞧见地垄沟边的泥地里斜插着一个小酒壶,只有壶口露在外面,壶身都陷在淤泥里,于是随手捡了一个树棍,蹲在泥地边清理起来。
李儿祝兴奋异常的走了过来:“你怎么不过去瞧瞧,那边已经挖出第十具人骨骨架了。从死者身上残存的一些个衣物饰品上,能够断定就是失踪十几年的支万里一家。哎呀,啧啧啧,死了这么多人,真是起灭门惨案啊。本以为那支万里一家离奇失踪是惹上鬼神了呢,现在看原来却是人祸。唉,你是怎么猜到那老窑炉有情况的?”李儿祝说了这一大堆的话,却看四月一言不发,不为所动地还在用小树棍扒拉着泥土:“哎,跟你说话呢,你干么呢?”
“是二子告诉我的。”
“嗯?他什么时候告诉你的?”李儿祝一脸茫然,忽又想起,疑惑道:“他说的可是窑炉前五米处,藏赃银啊?”
“他那是在赌,藏赃银,哼,”四月冷冷一笑:“他不过是在赌天意,要是我们真得只按他所说,没有找到他间接告诉我们的线索空手而归的话,他就会真得死了心,闭了眼了。而要是我们有本事翻出这个惨案,那也就是天意要将此事公开。”四月停下手上的活计,看着远处的石窑:“这场罪恶,就是纠缠他多年的那个秘密吧。”
李儿祝这才看见四月正用棍挖小瓷壶呢,皱眉问道:“那照你的意思,二子跟这事儿也有关系?”说完,他回过头,看着那帮忙得不可开交的衙役们道:“哎,不对呀,这案子发生时,二子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幼儿罢了,又怎么可能会与这个案子有关?”
“回去后,将你找到的所有关于此案的一切卷宗,及支家庄的所有资料全部拿来我看。”
“好。”
“还有,将此案发生的全部经过,包括含霜插手管的关于花氏投毒案的全部经过,”四月抬起头盯视着李儿祝:“详详,细细的告知于我,不要忽略任何的细节,就连一丁点的你认为无关紧要处,都要讲给我听,越细越好。”
“嗯,行。”
语毕,四月不再说话,低下头接着刨他的小瓷壶了。
李儿祝跟着看了一会儿,甚觉无聊也就不再理他,起身又反回到挖掘尸体的窑炉现场。
这边,小酒壶的全貌慢慢露了出来,一个还算精巧的普通大肚小壶,插在这野地里许久,壶身竟还能完好无损。
四月将小壶拿在手里,抹干粘在壶身上的烂泥,又用破衣服角擦了擦,蹲在那里端详了一会儿:“嗯,好象还能用。”将小壶揣起,站起身望向老窑炉的方向,叹了口气:“看来这活今天是干不完了。”
这几日的清远镇就跟炸开了锅一样,每个人的全天话题无疑都是官府在荒村,支家庄发现的那几十具白骨,十几年前的支家上上下下数十口离奇失踪,今日终于真相大白,哪里有什么鬼怪作祟,原来竟是全家被人所害,一大家子人都被活活闷死在了烧陶炉里,可想而知当时的死状,是何其的惨不忍睹。究竟是谁会如此狠毒,害死了这么多人,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全镇四野,可谓是满城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