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又审案
说到这,二子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开始放声嚎哭起来,哭得仿似要将这十八年来,所受的全部伤痛与积压郁结在心头这许久的难言之隐,一股脑的痛快发泄出来,泪流满面直哭到声嘶力竭。
旁边无一人打断他,都静等他哭了好一阵后,才见他又再呜咽哽噎道:“之后,无儿无女的乳母就好心地收养了我,随着庄子的荒废,我们成了流民漂泊到了异乡,居无定所只能靠乞讨为生,就这样过了七年颠沛流离的生活。当重又回到清远镇后,乳母惊恐的告诉我,她看到了杀我全家的那个土匪头子,就是得月楼的掌柜孙勇。乳母说,那夜在火把下被照的通亮的那张脸,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当时我还太小,又是许多年以前的案子,两个乞丐去状告财大气粗的得月楼掌柜,哪里会有赢的胜算。所以我们就决定长住在清远镇,接着靠乞讨为生,准备寻找时机复仇。可没成想的是,”说到这,二子又开始大哭起来,结结巴巴的道:“没成想,乳母,乳母却因病过早的离世了,呜呜呜,我当时只有七岁,便将这份家仇记在了心里,十二年里,我一直没忘了乳母临死前嘱咐我的话,终于完成了她的遗愿,了结了这笔血债。”
二子突然向着钱太贪猛的跪爬上前,大声的说着:“这一切都是我干的,全都是我做的,没有第二个人,大老爷你就快点治我的罪吧。”
钱太贪坐在书案后点头道:“嗯,原来是这样。”想了想后,对围了左三层右三层的人群道:“大家也都听到了,这是他自己招认的。”围观的人群也是连连点头。
“那好,本大老爷这就定案了。”听到这,还站在晨雾中的人们,很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没成想这案子就这么简单的审完了。
“现宣判,二子,原为支家后人支英,因家仇旧恨,杀害得月楼掌柜孙勇一案,证据确凿,本人供认不讳,判处死刑,秋后问斩。有谁还有异意吗?”
“我有。”
众人顺声望去,看到人群向两边分开,从中走出一人,正是四月。
钱太贪皱着眉盯着四月,这两件最为棘手的案子,眼看着就要完事了,被他出来这么一搅和,又要没底了。钱太贪也知道,非让把案子迁到这里的四月,是不会这么容易就让案子结束的,不过你小子要是在今天能把这案子破了便也罢了,要是破不了,我就让你一辈子当乞丐永不翻身,想到这钱太贪道:“你有什么要说的?”
“也没什么要紧的,就是想问问二子,那晚在得月楼杀死孙勇的全部作案经过。”
“嗯,好。二子你就说说吧,那晚你是怎么杀害孙勇的?”
二子低头沉思,开始回忆:“那晚,因大老爷请客,所以得月楼的灯亮到很晚……”
紧锁的大门上,高高的挂着两只红色的纸灯笼,散发着一圈淡淡的光晕,得月楼围墙下,一条黄色的大土狗领着身后一个瘦小的人影,悄悄的向着酒楼的后院绕去。
大傻黄先从自己的专属狗洞中钻了进去,二子低头,又再看了看手中的三十两银子后,将它一把塞进自己的破上衣口袋里。拿起从墙角找到的一杆铁锹,随着一阵的“唏哩哗啦”,他慢慢的吃力的从被掏大了的狗洞里钻了进去。
刚进去,就听到旁边的马圈里,一个囫囵的声音:“谁呀,大半夜的,搞什么呢?”
吓得二子连忙起身就往里跑,躲到了一处暗角,等了半天见没人追过来,才缓缓的走出,接着跟在大傻黄的身后,向酒楼的楼上走去。
轻轻的推开孙勇的房门,屋中静悄悄的,若大的房间里,孙勇正仰着头,坐在被纱帘遮挡着的最内里摆着的一大书案后。房间有明显被翻动过的痕迹,一看就不太正常,二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孙勇被人入室打劫了。
他警惕的拾起地上一个被翻空了的木盒子,丢向孙勇,然后马上退出蹲身在房门外,从虚掩着的门缝向里张望。
随着“咣当、咣当”一连串木盒撞击地面的声响后,孙勇毫无反应。
二子又等了一会儿,才壮着胆子走了进去。挑开遮挡着的纱帘,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满桌子的银子,还没等惊艳劲过去。第二眼就是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孙勇。二子被吓的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可没用多久他就发现,孙勇如同石像一般,死死的定在坐椅里一动不动。
二子从地上爬起身,狐疑的走到孙勇跟前,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呼吸正常,可怎么不会动了呢?
二子看着桌上白花花的银子,又看了看眼前这个仇人的脸,心中瞬间潮起一股恶意:自己复仇的机会来了。
于是,从屋中找了一根铁棍……
“我现在还能想起孙勇眼睛里的惊恐与哀求,这条杀人不眨眼的狗,临时前竟会是那样一副让人恶心的孬种样,活该。”二子啐了一口唾沫,接着咬牙切齿道:“我一共打了他三棍子,第一棍子的触感如同打在坚硬的石头上。第二棍子溅起的那股浓浓的血腥味,我到现在还能闻得到。第三棍子他在闷哼中,迸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哼,也许是天意吧,在他被打的发出惨叫时,竟会有人放了一挂响鞭,炮仗的轰鸣盖过了他的叫喊声,说实话,起初他的那声喊着实吓到了我,我没有想到他竟然还能叫得出来,不然我也不会只打他三棍子。”
“之后呢?”
“之后,我就故意将屋子弄得更乱,把他桌子上的银子全部拿走,做成是被抢劫害命的假象。那块在现场找到的乞丐服上的破布,就是在那个时候不小心被扯掉的。”
“那被你拿走的三千两银子呢?”
“我把银子连同行凶的铁棍一起丢进了寒水河里。”二子不屑道:“他的银子不知沾了多少血,来路不明的脏钱我是不会碰的。只不过忘记了衣服内,还揣着先前大傻黄叼来的三十两银子,结果被小乞丐偷了去,引火上身。”
四月皱着眉头问:“孙勇,为什么不会动了?”
“这我不知道。”
“你说的虽有些离奇,不过也确有可能。”四月低首,踌躇一阵后,又问:“你可有人证或物证,能证明你真的是支家后人?”
“……没有。”
“还能再问你一句吗?为什么你的乳母没有随你家的管家,也姓支?”
“这可能是因为乳母在刚进我家做帮佣时,大家都习惯用她娘家的姓称呼她为翟嫂,虽然她后来嫁给了支管家,可大家都叫顺口了,所以也就没有改过来。”
四月点点头:“你说的话确实有可信之处,因你说在刚钻进得月楼时,马圈里有人叫嚷,这点属实,那个叫嚷的人就是这位姑娘。”说完,四月用手一指人群里的落雪,观审的百姓,全都侧身抻起脖子的望向落雪。
被众人行注目礼的落雪,是恨不得找个地缝立马钻进去。
四月接着道:“那晚这位落姑娘喝高了,结果把马圈当客房,抱着草料睡了一宿。”
“哈哈哈……”众人是一阵的大笑。
落雪脸红的都快到脖子根了,如果目光能杀人,那四月早已是死无全尸了。回头看向一旁的李儿祝厉声问道:“是你告诉他的?”
李儿祝一脸无辜道:“没有啊。”
这边的四月接着道:“所以说这位酒腻子算得上是一个人证,另一个人证,”四月又望向钱太贪,钱太贪一看就知不好。
“就是我们的钱大人了,要不是钱大人在那晚大半夜的还很有雅兴的放鞭炮玩,我又怎么能知道,这犯人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得呢?”
听到这,台上的钱太贪是气闷的“哼”了一声。
台下的百姓,这才晓得这大半夜扰民的竟是县大老爷,纷纷指着钱太贪是窃窃私语。
“好了,那个你。”钱太贪手指四月道:“别光说这些个无关痛痒,可有可无的线索,赶快说重点。”
“是,大人,这就说重点。”四月向钱太贪一躬身后,转身走到跪着并低着头的二子身前,蹲下身定定的看了看他,轻声的说:“兄弟,”顿了顿:“我只按我觉得对的方式来办,至于结果会怎么样,那也只有听天由命了。如果最后不是你想要的结果,你也别怪我。”说完,用手拍了拍二子的肩头,起身向前走了几步。
跪在地上的二子低着头,没敢看他一眼,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二子!”背对着二子的四月突然大喝一声,猛的回过头来,二子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喝,吓得一个激灵,四月用手指着跪在地上一脸惊慌的二子道:“从始至终,你都在撒谎!”
“你所说的关于自己的身世,不过全是听你那乳母所讲,没有证据不知真假,即便是真,当年支家到支万里那就已是几代的一脉相传,据支家庄的老人讲,支万里确有一个几个月大的孙子,他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又怎么可能放心的让两个支家下人带自家小少爷回家。刚才你说是因为时间短只有两天,听着好象极有道理,可反过来想不过就是两天而已,那支家又何必冒着很大的危险让下人带在身边,还连一名家丁护卫都不派出跟随,支家能组建私人护卫队,就说明他们对于人身安全是极为看重的,难道那支万里对于自己的宝贝疙瘩,就不怕出意外了吗?”
二子低头眼神闪烁,不发一言。
“据你刚才所述,你乳母除了所谓的支总管被杀是亲眼所见外,真正的案发经过,她根本就没有看到。又据你刚才所述,是支管家看到支家人在全无知觉的情况下被人杠出大门的,可你又说,支管家在还没回到草垛处时,就被人勒死在了你乳母面前,那你乳母又是怎么知道支管家看到的一切呢?”
“那是因为,我,我乳母,最后,也看到了。”二子终于忍不住,辩驳起来。
“好,就算你说,你乳母事后也看到了支总管看到的一切,那我又来问你,一个末满周岁的稚儿,与一个中年妇人躲藏在草垛中整整一宿,外面又有土匪往来巡视,怎么可能一宿不哭不闹,不发出一点声响呢?”
“那,可能是我小时候不爱哭闹吧。”
“好,就算你说的都对。”四月一改刚才质问的口气,笑咪咪的柔声道:“你的复述中有两点是最让人起疑的,第一,想当年那支家是用重金聘请了各路的好手来担当护卫的,这些江湖人士又怎么会变成毫无反抗能力,任人宰割的羔羊,听由他人背来背去?第二、在你发现孙勇浑身不能动的坐在那里,却又是意识清醒时,你就没有半点感到蹊跷、奇怪?你就敢,就能毫不犹豫的拿铁棍打死他?”
“那是因为我太恨他了,一直没有机会,好不容易找到了能错过吗?”二子说到这,把头一拧,一副什么也不管了的模样:“什么都不用说了,十年前的案子,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这案子,孙勇是我杀的。”
四月看着他的模样笑了笑,起身走向钱太贪道:“大人,二子认罪是在花氏结案以后,他一开始在被严刑逼供时,死咬不是自己做的,现在没人对他施刑拷打,他却反而承认是自己所为,这是我最好奇的地方。而且……”四月转过头看向二子又道:“你说那凶器与三千两银子都被你丢进了镇郊的寒河里,先不说这些又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们就假设这些一面之词都是真得,却又说不通了,从孙勇的伤口可以很清楚的看出,凶器不可能是铁棍这种没有锐利锋口的钝器。”
“这,这……”
“这不上来了吧?”四月看着二子笑道:“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你根本不知道真正的凶器为何物,所以按着想象自己编了一个,第二种就是,你知道真正的凶器是什么,却不想让我们找到,所以编了一个与凶器有些差距的铁棍来混搅我们的视听,”四月瞄着眼睛看着他,接着笑道:“真正的凶器,其实是把斧头。”
性子单纯的二子没反应过来,立马目露惊恐的望着四月大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见此,四月得意的笑道:“果然。”二子这才觉出自己上当,说走了嘴。
“因你不懂得仵作验尸的作用,所以还犯下了另一个错误,那就是孙勇后脑的伤,是被一击必命,而非三次击打,你这又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
“至于那三千两赃银,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埋在支家老窑前,五米处的地方?”
二子看着四月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没说出声音。
“你这么做就是想引我们去支家的老窑,找到当年冤死在那里的死者尸骸,想让他们重见天日,想让世人都知道孙勇犯下的丧尽天良之恶行,也想让支家一家老小真正的入土为安。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倒要问问你了,”四月看向身后,脸色慌张的二子:“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人都是死在那老窑里,因为从你刚才的复述中,你的乳母包括支管家都不知道这些人究竟被背到哪里了,除非……是你自己知道些什么,却又故意在向我们隐瞒。”
“我没有,我没有撒谎,我是……”
“你是在明知老窑前没有三千两,而刻意引我们去了那里,你是明知我能帮你找到那些尸骨,才故意说赃银被埋在了那里。”四月说到这,定定的看着二子:“你既然了解我,知我会找到你想让我找到的东西,那你又怎么会想不到,我一定能查出这背后的隐情呢?”
“…………”
四月盯视着二子:“你不觉得你的话,漏洞百出吗?”
“你做了新的供词,又将所有的罪责全都揽在自己名下,你替真正有罪的人去送死,你这样做,那支家的四十几个冤魂,能得到安息吗?”
这一句,把二子质问的头皮发麻,身体一紧,仓惶中眼泪又在眼眶中打转。
四月俯身在二子的耳边,小声说道:“你真得以为,你不向我道出那座古窑,我就真得找不到埋葬在那里的秘密?”
听完四月这句,二子瞪大了双眼,更加惊慌的望着他。
四月起身重又对着钱太贪道:“我最初刚接触到此案时,还身在外地,只是浏览了李公子命人送来的卷宗,通过这个卷宗让我找到了支家庄,同时也注意到了多年前发生在这个庄子上的离奇失踪案,并且发现了最为关键的一点疑问。”
“是什么?”李儿祝抢先问出,因那卷宗已被他翻了数遍,可什么也没有发现,他一直疑惑,四月是怎么发现支家庄与那失踪案的。
四月也没理他,接着对钱太贪道:“大人,是关于在县衙中保存的十二年前的户籍记录。”说完,四月向衙役使了个眼色,衙役端上一本户籍簿走了上来,翻开事先夹好的一页,递到钱太贪的面前。
钱太贪低头一看,上写:迁入户登记:已亥年三月十日,孙勇,男,四十三岁,原峰州人士。
看完后,钱太贪不解的抬头问:“这不是孙勇的入户登记吗?”
“没错,大人。”四月走到书案前,伸手将那页纸翻开,露出它的下一页。
上写:迁入户登记:已亥年三月十日,支英,男,七岁,原支家庄人士。
钱太贪问:“这支英不就是二子吗?那年他正是七岁,有什么不对的吗?”
“大人说的都对,只不过,您没发现二子与孙勇是在同一天迁入清远镇的吗?”
“嗯,是啊……”
李儿祝抢先说道:“这就是说,他们在那个时候,就很有可能是认识的?”他开始有些明白,明白在那个卷宗的第一行,就已被自己忽略掉的重要线索。
“清远是个小镇,每天的户籍流动不是很大,于是我就开始好奇在同一天里,还有没有其他人员迁入,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不大可能身边没有大人陪同,所以在那天的迁入者中,定会有与他关系极为密切的人。”
“于是,我找到了当天迁入的第三十五个人,同时也是最后的一个人。”四月又将户籍本翻开到了另一页。
钱太贪低头再看,上面写着:已亥年三月十日,支念祖,男,三十七岁,原支家庄人士。
“支念祖,支念祖……”钱太贪在口中不住的念叨着,苦苦思索着这个好像在哪里见过的名字,突然眼前一亮:“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支念祖好像是支万里的一个远房侄子,不过那时支万里一家,不是早已死绝了吗?”
四月抱拳施礼道:“大人英明,您说的一点没错,”转过身对着早就惊恐万分的二子道:“你说你是支家唯一幸存下来的后人,这话,恐怕不对吧?”四月朗声对在场的所有人道:“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应该还有一位健在,那位就是这户籍上所记载的支念祖,也就是你的所谓的那个真正将你带大的‘乳母’,而支总管与翟嫂,全是你编造出来的人物。”
“支英也就是堂下跪着的二子,与那支念祖是为叔侄关系。”
“二子有个叔叔?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人群中一个乞丐道。
“别说是你了,连我都没听说过,”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乞丐道:“这么些年了,就只见他是自己一个人活着,我都只当他是个没有半个亲人的孤儿。”
“是啊,你们说的都没错,”四月看着老乞丐道:“他对我也说自己的亲人全都死光了,于是,我便对这个只存在于户籍上的叔叔,产生了兴趣。”
众人听后全都怔怔的望向二子,只见此时二子额上渗汗,脸色苍白,早已惶恐的哭不出来了。
“这个人并不难找,”四月不去望二子乞求的目光,接着道:“他那破绽百出的证词又是明显在包庇某人,这就说明他对那人感情极深,深到可以替他去送死,一个与二子关系很近,从他很小时便与他一同生活在清远镇,年龄又在五十岁上下的人,能符合这三点条件的并不难找。”
“我为了进一步的确定这个人的身份,便托李公子在附近寻访到了曾经生活在支家庄的老人,虽然时隔十几年,虽然潦倒动荡的生活将一个人的外表改变了不少,可这几名老人还是很快就认出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支家大少爷,二子的亲叔叔。”
钱太贪问道:“支家不是几代单传吗?到支万里这也不过只有一个孙子,二子又怎么会有个亲叔叔?”
“没错他确实是几代单传,可这个叔叔嘛,却是一个见不得光,上不了台面的叔叔,这恐怕就是这个故事的开始……”
“别说了!这一切都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二子突然向四月咆哮起来,大吼着打断了他的话,接着用哀求的口吻向四月说道:“我求你了,四月哥,我求你不要再说下去了,孙勇真是我杀的。”
听到二子的哭求,四月从钱太贪的书案前,缓缓的向二子走去,每一步都沉稳有力,连那条破裤角的摆动,都能牵引着人们的视线,让围观的人群不知不觉的跟着他步伐的节奏移动着目光,落雪从认识他那天起,还从没见过他有如此的威慑力,自然天成的强者之风,另人敬畏。
他渐渐的逼近到二子的身边,慢慢的蹲下身子,微俯着头,目光低垂:“你是真要……替那人……”缓缓抬起眼眸,逼视着二子:“送死吗?!”
二子顶着他的目光,吃力的说:“没错。”
“好。”四月沉声道:“那我成全你。”转身就向钱太贪走去。
“可……”落雪等人看四月的样子,慌忙上前欲拦,却听四月正色道:“他自己的选择,旁人无权干涉。”
说完,便走到钱太贪的面前,钱太贪被他身上传来的压迫感,弄的心中一凛。
四月平静的说道:“对于十二年前的案子,我是真得没有办法,能够清楚详细的将它的全部来龙去脉调查明白。对于十二年后的这个案子……”四月顿了顿:“虽然有支家庄的老人可以证明那人就是二子的亲叔叔,但也只不过就是证明了他的身份而已,关于对此案,犯人的所有种种,也都只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我并没有任何直接而有力的证据,来证明这件事就是我所猜测的那人所为……最有力的证人,就是二……”说到这,四月突然的停住,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最有力的证据全是指向二子,也就是说……”四月说到这,沉沉的呼出一口气,回身指着二子,接着道:“他就是凶手。”
“哄……”人群哗然。
“怎么能这样,这不是明摆着让二子当替死鬼吗?”
“就是啊,这还不让真真的凶手逍遥法外了吗?”
“那从此以后,在清远镇里岂不是潜藏着一个杀人魔头了吗?”
“二子,你怎么能这样呢,这不是让坏人继续活着害人吗?”
“对,就不能让二子来做替死鬼!”
二子,只低着头一言不发。
整个庭审现场,乱哄哄的成了一锅粥,钱太贪拼命的拍着他的小木块,可一点用也没有,惊堂木的声音全被鼎沸的议论声压的没有一点效果,钱太贪锲而不舍的接着拍,可频率太快,一下不稳,惊堂木被蹦到了地上,钱太贪的手指结结实实的戳在了书案上,身旁的师爷看着他握着手指咧嘴的模样,也跟着感染的五官错位。
“大家静一静。”四月话一出口,现场立时安静,真是比块木头好用。
“所有清远镇的父老乡亲,听我说,我可以向大家保证,这个人他并不可怕,也许……他曾经可怕过,但他现在绝对是个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的人。”四月顿了顿,用最大的音量,大声说道:“我不想说出他的名字,是因为二子选择用自己的死,来替他去偿还他所欠下的罪,如果最后真得是这个结果的话……那他今后还是要生活在清远镇的,所以我想给他这个用二子性命换来的机会,希望他在被救赎后,能够坦然,平静,心安理得的走完他时日无多的后半生。”四月淡淡的语气,却在震撼着全场每一个人的心。
“你要找的人在这!”一个苍老,但异常平静的声音,划过半空,响彻在若大的支家老宅上。
众人顺着喊声望去,声音是从支家荒宅的阁楼处传出来的。
四月目光犀利,二话不说,就向支家的阁楼奔去,身后的落雪与李儿祝、吴名等紧跟其后,群百姓也纷纷向前拥去,钱太贪一看不好,忙命衙役用庭杖挡住,顶在众人面前,将他们拦下,不然这么一群人拥进危楼中,整个楼不塌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