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风,不大,只把树梢的叶子吹的动了两动,夏天里的清晨,舒适清爽。
只不过,今晨中的一切,都变得很是模糊不明,原为起了一场大雾。
人们早早的结伴而行,三三两两的走在通往支家庄上,那条早已被废弃多年,辨不清痕迹的小土道。嗅着晨雾中微湿的空气,足有几百人的队伍,被崎岖的原野小路,抻成了一条蜿蜒的长长曲线,浩浩荡荡的行进着,散落在路上各处的人们议论纷纷,零星的在雾气之中旋露旋藏,那不淡转浓的雾,严严实实的笼罩在支家庄那一片荒凉的废墟之上,慢慢的向外扩散着蔓延着。
等到了现场才发现来的人着实太多,已不光是清远镇的镇民,方圆百里内的乡民们,能赶过来的都来了,还有不少提前几天便到了清远镇,更有一些江湖中专门好收集各种奇闻轶事的说书卖艺者,也都聚集到了这里。
当年气派奢侈的支家老宅,现在已经是危楼一幢了,为了安全起见,临时的大堂设在支家主楼门前,上百平米的正堂大院处。
随着端坐桌案后的县大老爷,钱太贪的一声,“升堂。”
尘封已久的惊世大案,慢慢的向人们撩开它的神秘面纱,还原出一个惨厉的真相。
跪倒在院中的死囚犯二子,向人们道出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和一段曲折离奇的故事。
“我是支家还活在世上的唯一后人,我的真名叫支英。”二子沉静的表情与他四周传出的惊呼与议论声,极不相称:“我之所以会杀得月楼的掌柜孙勇,那是因为他就是当年害死我全家的罪魁祸首。他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死一万次也抵不过他一生中犯下的罪恶,能杀了他我一点也不后悔,反而还觉得自己很光荣,能为民除此一害。”
“那就把你杀人的动机,做案的经过,是怎么将人打死的过程,详详细细,清清楚楚的从头说来。”钱太贪厉声道。
说到这,二子一改刚才的平静,情绪激动的愤怒大叫道:“杀人动机很简单——报仇,报他当年欠下我支家上上下下四十几口人命的仇!”
二子顿了顿,平复了心情后,转又低声叙述道:“十八年前,我支家是这一带有名的制陶大户,凭借着一门祖传的绝世手艺,算得上是家业殷实,人丁兴旺。本来一切都是风调雨顺,太太平平,却不面想被这王八蛋孙勇给毁的一干二净。”
二子低下头,消沉的开始慢慢抽泣起来:“他更害的我成了孤儿,从小就无依无靠的到处流浪乞讨。”
钱太贪道:“我要是没算错的话,十八年前,你应该还只不过是个婴儿,又是怎么会知道,这孙勇就是谋害你全家的罪人?”
“大人有所不知,这其中的原委是这样的。”二子强止住哭声:“那年我还未满周岁,因为年龄太小所以一直由乳母带在身边。案发那夜,乳母因家中有事向我母亲告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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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年前……
一个三十岁出头的中年妇人,怀里抱着个八、九个月大的孩子,正急急忙忙的从后宅中,向一座精美别致的正院中走。
妇人一迈进门槛便“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这一举动让围坐在茶桌上的一个年轻小妇人吃了一惊,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点,赶了过来:“翟嫂,快点起来,你这是怎么了?”
“少夫人,请您准我告假,我要回家探亲。”中年妇人话语中,微带哭腔。
“不就回家探个亲嘛,怎么还用得着这样。跟我说声,打个招呼不就完了。”小妇人赶忙将翟嫂连拉带拽的搀起:“快点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少妇旁边的小丫环,也连忙过来接走了翟嫂怀里的稚儿。
被拖起的翟嫂,还没等说话呢就先默默的哭了起来:“太太,刚才我老家来人了,说我娘前天夜里突然就病倒了,现在已经不省人事了,眼瞅着可能就要不行了。你说,头年我还回去见过我母亲,那时她身体还硬朗的很,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呢?”
一旁的少妇听完心生同情,口中劝道:“你也别太难过了,老人家年岁大了,难免的。”
“少奶奶,我这次来就是想跟您请假的,要是再不回去,恐怕连她老人家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呜呜呜……”
“你这就快回去吧。”
“谢谢少奶奶,谢谢少奶奶……”
“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提,只要是我们支家能帮得上忙的。”少妇转过身对那小丫鬟道:“小虹,去帐房领十两银子,给翟婶带上。”
“这怎么好啊,少奶奶。”
“拿着吧。”
翟嫂连连称谢的退了出去,回房收拾东西准备回老家。
可她刚走,这边襁褓中的小少爷便“哇哇”大哭起来,是凭谁哄谁逗也不好使。少妇无法便又命人将翟嫂叫了回来,那稚儿一到翟嫂的怀里就不再哭闹了,想是哭的累了竟倒在翟嫂的怀里睡了。
小妇人叹道:“看这样是从小跟你跟惯了,一时也离不开。”
“那,这可怎么办才好?”翟嫂脸露焦虑。
少夫人想了想道:“这样吧,我去找老爷。求求他,看看能不能让支管家陪着,让你们两个带着小少爷一起回去探亲。”
“啊,让我们带小少爷走?您放心?”
“放心,有你们两夫妻在,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而且路途也不远,不过就是两天时间而已。”少妇微笑着。
“那真是太谢谢少奶奶您了。”
两天后,翟嫂与支管家两夫妇,料理完母亲的后事,便连夜兼程的赶回到支家庄,可还没等进庄子,远远的就发觉了支家宅院的不同以往。
支家家规,除了节庆或有特殊事情的日子,只要入夜亥时一到,全府上下一律熄灯入寝。可现未时都快过了,怎么府中还会有些许的灯火传出。
平时就小心谨慎的支总管,此时一见便觉不对,先让老婆抱着睡熟了的小少爷躲在稍远点的草垛子里,而后自己偷偷的爬上后院围墙往院内张望。不看则已,一看吓的魂飞魄散。只见院内正有几名壮汉将支家人向院外背去,不分主仆不分老少是见人就驮,全府上下几十口人,没有半点反抗好象均已昏迷不醒,就任由这些陌生人背来背去,整个过程都进行的悄无声息。
再细看那些闯入者的穿戴,支总管更是惊得心脏都快跳了出来,那些人一看就是这附近山上下来的土匪,各个是凶神恶煞,手上沾血的主。再这样下去,支家岂不是要任人宰割了。
想到这,支总管是吓的浑身哆嗦,腿肚子转筋,连滚带爬的从围墙上摔下来。一路跌跌撞撞的向翟嫂躲的草垛子那奔去。
“可支总管还是让那群土匪给发现了,最后就在草垛子前被抓住勒死了。乳母亲眼看着他的死尸被人拖走。”二子嗟泣的继续道:“之后,那帮人加强了戒备,将正个支家大院前前后后全部围住,乳母抱着我躲在草垛里直到天亮,等他们全部离开后。乳母才敢重新推开支家大门,门里早已是空无一人,所有值钱的东西一件也不剩,乳母也不知道我父母等一家老小,都被那群土匪给带到了哪里。之后乳母就报了官,官府当时找遍了当地也没能找出个结果,最后成了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悬案,却不想他们竟都被闷死在了自家的老窑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