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在“得月”楼的主人房间内聚满了一大群人,他们的表情神态中,不见多少真悲切,反而高深莫测者居多,众人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只有穿着大花大朵的老板娘,在那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嚎着:“没了,全没了,完了,全完了。啊……”桌上的物品没有被翻动过的迹象,房间中却到处是翻动过的痕迹,乱七八糟,凌乱不堪,就现场来看,很象是入室盗窃行凶。
落雪、含霜等四人,此时也正站在八仙桌前,看着桌后死状甚为凄惨的得月楼掌柜——孙勇。
孙勇依旧坐在他那张全镇唯一的紫檀雕花太师椅里,双目圆睁着再也闭不上了,那双已泛不出活气的眼和那被定格了的脸,恐怖的让人毛骨悚然。
高仰向后,整个耷拉在椅背上的头,倒的不能再倒的象断了似的畸形着,后脑处的头发被血粘粘的糊到了一起,已结痂的血块使头发坚硬的立着,与头相垂直的地面上,一滩粘稠的紫黑色的液体流了一片。良久,还有一腥半点的暗红色液体,顺着腻呼呼的头发,如浆糊般悬空半天,才从发尖处极费力的挣脱掉,滴落到地面上融进紫黑之中。孙掌柜的脸,口眼歪斜五官都在不太正常的位置上,没有留下一点死前的表情,没有神态,只有样子的恐怖。
半张着嘴,嘴里还残留着粘稠未干的暗红色液体,唇角挂着一滩已经有些干涸了的紫红色血迹,随着仰起的头淌了半边脸都是,老朽的早失了水分的灰暗皮肤上,那满脸纵横的皱纹深如沟壑,因吸饱了从口中溢出的鲜血,而变得好像有些许的“红润”。
左手支撑在太师椅的椅把上,有种想要挣扎着坐起来的动态,却因已僵直的不能回弯了,而有了种说不出的别扭,另一只无力的下垂着,错觉得让人以为不是那么的僵硬,但却好像已经废了。只单那身穿着的,用上等绸缎做的园外大敞,除了领口被染上口中溢出的污物和后脑的体液外,没有一丝因打斗产生的褶皱,平整随体的贴合在尸体上。那副死相,让见者全都不受控制的联想着,他在临死时见到或经历到的情形,那是怎样的一种惊悚,落雪自认是无论如何也琢磨不出的,最终放弃想像。
落雪四人是在听到小二的那声惊恐喊叫,才会出现在现场的,含霜对这些事根本不想理会,看明之后更是不想久留,而其它三人,吴名是行医的虽没见过死相这么恐怖的,多少也有些习以为常了,那位水月门行走江湖代言人的白大仙儿,更是什么样的死人没见过,对其来说视如儿戏,只有落雪算是头次见到这么血淋淋的死人场景,打一进门就开始后悔了。
“姐,我们快走吧,我可不想在这里多呆。”
“好,我们这就走。”
吴名拉着落雪的手,转身就要离开,她们即有走的意思,那两位也就不想多呆,跟着也向门口走去。可还没等走几步呢,就被“得月”楼的领班,带着一纵伙计给拦了下来:“众位大侠请留步。”吴名、落雪停下脚步,回望。
那领班道:“列位侠士都是见过世面的,俺们这几个穷伙计啥也不懂,还请诸位大侠能帮着给俺们出出主意,该怎么办?”
“报官啊,那还用问吗?”白小纤道。
“是,这个小的已经吩咐人去做了,小的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事?”
“是……”领班面露难色:“那钱太贪想众位也是听说过的,他是正事从不办,只专管钱事。象这种事即便报到他那里,恐怕一年半载也查不出个什么头绪。他那一年半载的查不出倒是无所谓的,但俺们这些兄弟,还都指着这家酒楼养家糊口呢,要是真让钱太贪封个一年半载的,俺们和家里的一家老小也就都不用活了。”
“原来是这样……”白小纤觉得有些道理便问:“你们的老板娘呢?”
“哪个老板娘啊?”
“就是穿着打扮有些出位,在那里痛哭流涕,难过的要死的那位。”
那领班悄声道:“那哪是老板娘啊,她只不过是俺们老板的老相好,在这儿是作不得主的。”
吴名道:“那你想让我们怎么帮你啊?”
那领班一改刚才的灵牙利齿,吞吞吐吐:“就,就是……能,帮着早点破案。”
落雪不禁笑道:“我们哪有那个能耐啊。”
那领班道:“俺知道你们都是江湖中的豪杰,一年经历过的事,比俺们这些粗人一辈子都多,象这样的事……”虽是面朝落雪说话,可那眼神却不住的瞟向含霜,支支吾吾道:“一定……一定是不在话下的。”这种人向来最会的就是察言观色,他看出含霜是这四人之中地位最高的,自然也是能力最强的,可却也更知,他绝不能象她们这般的好说话,便不住的在心里掂量着怎么用词才算合适、委婉。
果然,含霜冷冷道:“抱歉,我们无能为力。”
多说一句题外话,那伙计请含霜来管这件事是可行的。本世界的国家律法中,是有明文规定的,只要属国家认可的修仙门中人(既有上岗资格证且签订了用工合同的),就有在关键时刻替代文武百官,行使生杀大权的权力。
这条法规之所以如此制定,原因有二:一、说明修仙人在世间的权力,除天子以外大于任何人。二、国家极为重视修仙这个特殊行当,大力扶植民众信仰此道。
而朝廷上,能令掌权的百官,认可服从的原因,也是有二:一、能入得了修仙门的人本就属于极为稀缺资源,更何况入了修仙门就很难对人世间的政治再感兴趣,对门中人来说修道成仙可比当个官僚有前途的多了,所以朝廷也不怕他们会过多的参与朝政。二、如果修仙门的人,真是要出来干预的话,就说明这事定是非同小可,更非寻常之人能摆的平的,自然愿听从他们的意见,否则后果定会很惨,甚至小命玩完儿。
含霜不想自寻麻烦的为这种事奔波,起身就走,那领班马上眼明手快的带着众伙计拦住了含霜的去路,有男有女“扑扑通通”跪倒一片,齐齐哀求着:“大侠,你就可怜可怜俺们这些苦命的人吧。”
“是啊,俺们家中上有老下有小的,十几口子可都指望着俺们呐……”众多伙计不住的哭求着,看的落雪、吴名都生出了恻隐之心,可偏他们哭求的对象是性情古怪又冷漠的含霜,他依旧冷冷道:“你们还是等官府来人吧,这事我管不了。”
那众伙计却还不死心,接着低头哈腰,抹着眼泪鼻涕的不住哭求着,含霜眉头一皱,也不想与他们过多纠缠,足尖轻点,跃出窗外,从三楼飘然落下,直看得众伙计们是目瞪口呆,连装哭都忘了。
在他跃出窗口的一刹那,落雪却注意到他神情中的一丝惊诧,心中顿升出一丝好奇,便顺着含霜当时的目光瞧去,发现一物,竟是块有着半拉大脚丫子印的破布,挂在窗前一根支出的破钉子上,心道:难不成会是个乞丐,趁着昨天在酒楼吃宴时,做下了这等的伤天害理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