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这期间吴名曾找过白小纤做了一次长谈,可看回来时,她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也知白小纤肯定是没听进去。落雪本想要打听打听她们都聊了些什么,在看到吴名心烦的一言不发后,便把自己的那份八卦情怀硬是强压了下去。
一日快到黄昏,落雪做完了杂役,白小纤炼完日修两人正闲散的倚靠在窗前,望着楼下客栈围墙外的甬道上,三、两个顽童玩耍嬉戏。吴名走了进来,提议非要去郊外看落日,也不知平日里清心寡欲惯了的她,哪里来的这份闲情逸致。
难得她会有一回兴致高涨的时候,落雪与白小纤也不想扫了她的兴,便都起身随她步出了清远镇。
镇郊植被茂密又值春季,气温舒适清爽宜人,三人田间信步边走边聊也很是自在,没走多久,吴名就嚷着累了要寻一处安静之地歇着,落雪指着附近的一处树荫,提议要去那里坐坐,吴名却坚决不同意。
“我知这附近有一处带小池塘的草坪,又安静景色也不错,不如等我们到了那里,再歇着吧。”
于是,落雪与白小纤便跟着吴名的身后向她所说的小池塘走去。可走了许久,不见什么池塘出现在眼前,反倒是那能看到日落的西方,被面前一片密密的杨树林子给挡了个严实,这哪里还能看到什么落日了。
走在吴名身旁的落雪提醒着她:“吴名姐,你说的附近的池塘在哪啊?再向前走,就被林子挡的什么也……”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就觉手臂被吴名生拧了一下,痛得差点“哎哟”出声,抬眼看着吴名,却见她使着眼色不让落雪说话,落雪只觉得今天的大师姐好生的奇怪。
这时,也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女生的嗓音:“霜师兄,你慢点儿走,等等我。”这一句,让一直走在前面的白小纤立时如被冰冻住了似的,僵在了那里。
落雪寻着声音望去,正见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从前方的几棵稀疏的杨树后闪出,却是含霜与他的小师弟温青,想刚才那声喊应是温青发出的,如不是见到他本人还真以为会是个女孩子呢,落雪留心的斜了一眼白小纤,见她脸上的神情缓和了许多。
这师兄二人正走到一片开阔地,平坦的道路上,芳草萋萋有青有黃,郁郁葱葱的一片,顺着一条棕色的土道向前延伸着。
白小纤忙四下打量,想找个能穿到对面去的近道,就在这时,棕色土道的前方,三个修仙门中不知是哪门哪派的小女孩,低着头慢慢的迎着含霜师兄二人走了过来。
为首的小女孩,将头压的很低,木着身子直直的就向含霜奔去。
“这是我绣的荷包,请你一定要收下。”小女孩双手举着个荷包,那精心编制的彩色穗带,从手腕之间垂落,在空中摇摆。远远望去,那女孩整个头低的与平举的手臂一齐,让人根本看不到她的脸,她的表情。
可含霜的表情却看的是一清二楚,他微皱眉头,紧抿嘴唇,一脸的难色,眼神中无半分的欣喜,反倒是一种漠然的无语。
那女孩却没有放弃,吞吞吐吐道:“我知道,你,你已经拒绝过我很多次了……”说到这,女孩的身子微微一颤,连旁人都能感到她那一抖的心悸,女孩调整了下情绪,接着又轻声细语道:“你可以不喜欢我,但喜不喜欢你是我的事,我只想要你能收下这个荷包。”
另两个女孩也就势抢上前去,跟那为首的女孩一样,双手拿着荷包平举过头,送到含霜的面前:“我们也是,请你能……收下这个荷包。”
可含霜脸上的难色不淡转浓,眉峰压的更低。
见含霜依然踌躇着,没有要收的意思,为首的那名女孩想是有些急了,抬起头望向含霜:“我们保证,只要你收下了这个荷包,以后就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了。”眼神中满是恳求,竟隐隐的还泛起了泪光。
看得这边的落雪抻长了脖子,直眯起了眼睛,心道:都这样了,你要是还不接,就真有点儿……
含霜看看那女孩,再看看那举在三个女孩手中的荷包,无奈的一一收了。
那为首的女孩破啼为笑,脸露娇羞,与那两个同是脸涨通红的女孩,极开心的扭身跑进了不远的杨树林中,紧接着就从杨树林那传来了一群女孩子雀跃的欢呼声,嬉笑着随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飘远了。
这边的五个人,同望着那杨树林瞧,落雪搜寻着那杨树林后,一群渐渐看不到的彩裙衣带,偷偷的往白小纤的那边瞟,想看看她的脸色,见她只是呆呆的站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现时也实在猜不出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三人接着隔着密密的树林子看向那边的两兄弟。
温青在看到那群女孩跑远后,从还在眺望的含霜手中一把抢过那三个荷包,愁容满面道:“还是老样子,你这些个小零碎就由我来替你保管吧,不然在你手中早晚也是个没。”
含霜面色沉静默然,在温青抢过那些荷包后,看也没看,起身就接着向清远镇的方向走。他身后,还站在原地的温青一边将荷包揣进随身背着的小布袋里,一边轻松调侃道:“霜师兄,你说我要是把你收的这些个针线饰品,全都拿到集市上卖,是不是就能发一笔小财了?”等抬头发现含霜已经走的有些远了,忙追了上去:“霜师兄,你慢点儿走啊,等等我。”
含霜也不驻足等他,只管自顾自的向前走,却听到温青在后面大喊:“喂,不如这样,赶明儿,我做两个香囊、荷包的送你,怎么样?”
这下含霜倒是停下了脚步,扭头看着已经追到了身边的温青,斥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个大男人的怎么总是好这些女子用的东西。”
“哎,不是。”温青看含霜似有些真的生气了,委屈的解释道:“人家不也是为你着想嘛,你的腰间总是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当然会有女孩子抢着送你这些女红了,要是你戴了我做的饰品,她们看到了,可能就不送了呢。”
“胡闹!”含霜厉声道,转身踏着青褐色的小土道,急步的向前走去。
“喂,喂,霜师兄,你倒是等等我啊,人家快要追不上了。”身后一路小跑追赶着的温青,仍在不住的喊:“你说我的主意怎么样啊?你倒是同不同意啊?人家可是很会做……”声音渐渐小的再也听不到了。
可白小纤还是呆呆的站着,一动不动。
落雪与吴名看她的样子,也不敢轻易打扰她,只好陪着她一起静静的站着,也是一动没动,一阵林间清新的风从伫立的三人身边刮过,弄的枝叶“沙沙”的响,叶子间漏下的明暗阴影,不停的在地面上晃动着,似轻又重。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听白小纤缓缓的说出:“吴名姐,你是故意领我到这里的吧?”
吴名见也是瞒不过去了,低着头走到白小纤的身旁:“是。”她轻轻的说,白小纤就静静的听:“我是偶然知道这些女孩子要在这里等含霜的,所以才特意带你过来看看。”吴名看着自己不停下意识绞着衣带的手指,始终没有抬头。
“想让我看什么?”白小纤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冷。
这次吴名抬起头,直直的望着白小纤:“小纤,你听我一句劝吧,含霜……”吴名顿了顿:“你还是算了吧。”
三人又再次陷进了静默……
嫩绿的草地上一只小白兔悠闲的从寂静一片杨树林中蹿出,蹲在了她们三个的脚边,嘴中还在不停的咀嚼着一根嫩嫩的细草,呼闪着好奇的小红眼睛,望了望跟前的这三个人,等了一会儿,见她们还是没有动静,便撅了几下屁股,颠进了不远处的另一片杨树林内。
白小纤终于开口了:“算了,我为什么要算,他收我的香囊时,可没有那么费劲。”
“小纤!”吴名几步走到白小纤的面前,正视着她:“你也看到了,在含霜的身边根本就不缺爱慕他的女子,他只要想,会有多少的女孩自愿为他头怀送抱,而且你能保证竞争的过这么多的对手吗?即便有一天你争到手了,那你又能保证,他在那么多的诱惑面前,能永远真心对你,不会变心吗?”
“…………”
从没见过她们这阵势的落雪,只愣愣的站在一旁,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有心焦的看着她们二人。
吴名见白小纤面色凝重一言不发,便又劝慰道:“你又何苦非要把自己也陷进去,趟这趟浑水,就象刚才的那几个女孩子,只把爱放在心里,不也是挺好的吗?”
“不!”白小纤大叫一声,弄得吴名与落雪都是一紧,没想到她反应会如此的激烈:“不,我不是她们,她们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我的。我更不会象她们那样懦弱的退出,而且含霜对我的态度,也比对她们要好上太多倍了,吴名姐,我有信心让他喜欢上我的。”
“唉……”吴名看着白小纤执迷不悟的样子,轻叹道:“该是你的,不用争,他也是你的,不该是你的,你拼了命,他也不一定是你的,姐劝你现在就放手吧,还来的及。”
“不,姐,你不是我。”白小纤定定的说:“你是永远不会和任何人去争去抢的,但是我会!想我白小纤从小到大,只要我想要的东西,就从来没有得不到的,这回……也一定是这样的!”白小纤目光坚定,一字一顿的说:“含霜,他一定是我的!”说完,便转过头向来时的路,头也不回的走去,留下落雪与吴名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
“唉……”吴名的这一声叹息,比上一声更长更久,也更重,而后默默的也走了,不过走的不是白小纤的路,而是向另一个相反的方向走去,落雪也不知,她这是要去哪里。
最后,在夕阳西下的落日余晖之中,独留原地的落雪,仰望着三人一起为此而来的,晚霞遍天的美景,良久……